“父皇,南方的很多地方,终年无结冰,可不可以把冲压枪管,打铁锻造等,需要更多水力的零部件,挪到南方去做?做好了,再运回来组装。京城这五条河流,到冬天,就无法使用水碓了,效率太低了。”
圣人想想,觉得太子的提议很好,叫来工部郭尚书和吴侍郎、宋侍郎,把太子的提议一说,几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立即就定下来了。
而太子转身又投入到文官、武官的培训中了,和年前一样地紧张、忙碌。圣人看着这样忙碌的儿子,在庆幸归自己做的事儿、有人分担的同时,也懊恼自己既往对二皇子关注的不够,才让二皇子跟着惠妃跑偏了。
悔不当初啊!
于是剩下的三、四、五、六、七,这几个皇子,突然间被加重了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育课程,都是和给武将那面的洗脑培训相接近的内容。不等诸皇子从迷惑中,解脱出来,每人身边都被圣人派了俩贴身内侍,都是莫九手下的人。就是与自己的母妃们见面,俩内侍也贴身跟着。
德妃和惠妃,首先就意识到了,这是圣人在防范着自己,免得自己和儿子,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有人要收买这内侍,居然发现这内侍,是不定期地轮换。二人立即收回了想收买内侍的想法,每天儿子过来请安,只能说些在大面子上能说的话了。
圣人不仅仅,派了内侍给皇子,几个公主的身边,也同样另选了稳妥、可靠的人。尤其是大公主的身边,太后如今也看得紧紧的,郑家以后就要依靠大公主过日子。不趁着大公主出降前,教导好了,以后有的愁呢。
倒是甄嫔,每天都高高兴兴地,等着儿子过长春宫请安,一派的慈母做法。
要说宫里谁的心中最苦,除了甄嫔,就没有别人了。七皇子的跋扈,虽然和她之前,快独占圣人的恩宠有关。但欺负四皇子,真的是和六皇子学的。归根到底,六皇子开始淘气的时候,是二皇子打头,踹倒了四皇子。给后面这几个,示范了欺负四皇子,是不用受惩罚的。
而今,虽然说她和德妃、贤妃,是一样被禁足,细算起来,还是她的损失是更大的。封妃没有了;挪到长春宫主位没有了;女儿又出花夭折了。最最伤心的是,圣人再不召她了。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圣人才会解了自己的禁足。听说圣人目前最常召的人里,就有王家的嫡长女。
甄嫔去年接到家里的信,让自己在圣前说话,给王家女寻摸赐婚啥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可这事儿吧,又是自己进宫以来,家人递过来的唯一一件要自己办的事儿。所以,甄嫔再不愿意,觉得这事儿太违背了祖母的教导,也还是拗着自己去办了。
她等参选的秀女进宫以后,拖延到选秀快结束了,才招人来长春宫见见面,以示甄家接到老亲的求助了。至于后头的,求圣人赐婚什么的,甄嫔的打算。是以这次见面,给甄家一个搪塞的借口。
可等她见了王氏女的人,她立即下了决定,必须要促成王氏女的婚事。不然这人要是进宫了,会与自己争宠的。
圣人会喜欢王氏女这样的女子——年轻、漂亮、有活力,又是大家子出身。
可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提前把她看中的人,都册封为贵人了。
如今,甄嫔心里常常悲哀地想,等王氏女怀孕了,一定就会封嫔的。自己当初入宫就是贵人的话,早就做到妃位。
王氏女要是能生了儿子,是不是还会提前封妃?自己要不要和王氏女交好呢?或许她在圣人面前说几句话,圣人能信了是六皇子带坏七皇子?
现在圣人绝足长春宫,宫里新分派来的几个贵人,对自己也颇有怨词。怨自己带累了她们,不得面圣。怨得着嘛!自己当初在长春宫的时候,惠妃从淑妃降下来,然后同时被禁足,也未影响圣人对自己的宠爱呢。
一些个自己不行,不想法子去解决的蠢蛋!
圣人不来长春宫,可也没有禁足你们,怎么不去太后的慈安宫附近等着啊。天寒地冻的,圣人经过的时候,看着你们几个贵人,经常跪在一边,还能不明白你们的心思?
怎么也会召见一次半次的啊。
这几个贵人入住长春宫没半年,甄嫔就给她们打上了蠢、笨,不配进宫的标签。
而对七皇子,甄嫔还是原来的样子,温温柔柔的,只叮嘱他好好学,听圣人的话。对圣人才派到儿子身边的内侍,寸步不离地跟着,甄嫔反而是感激的。圣人要是早早也这样、派人到大公主身边,是不是东宫就不会虚惊一场?自己的小女儿,是不是也就不会夭折在“出花儿”上了!
三人的不同反应,很快就传回到了圣人那里。等德妃和贤妃想明白,甄嫔先解了禁足的原因时候,甄嫔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在圣前跟前的宠妃地位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到了春耕时节。
每年的春耕祭天后,圣人都要扶犁耕田,以示对耕种的重视。而且圣人还要亲自去皇庄,多秀几场示范耕田。今年的春耕祭天秀过了,剩下的去皇庄的秀场,圣人令太子代替自己。当然了,后面还要分批次地跟着一些个文武官员、还有内侍、侍卫,以及官员带的家丁。
今年跟着太子的,就是处于培训考核期间,要外派的文官。
一大早的,太子就到了乾清宫。他趁着早膳前这点儿的时间,和圣人说说自己的安排。
“父皇,儿臣不想去那些皇庄春耕。”
“那你想去哪里?”
圣人对自己的这儿子,反思了半个月后,收起了自己内心角落里的、一点不能见光的小心思。对自己这正大光明的儿子,赋予了多几分的信任。
“父皇,儿臣想,反正出宫的时候,耕田的东西都带着了。京畿的四周都是农家,东西南北,父皇指个方向,儿臣就带人过去。若遇到的第九家田地、种的是自己的田,儿臣过去帮着耕田就是了。”
儿子又有新想法了,听着比去皇庄做榜样还好啊。
“皇庄那边都安排好了,你这变动了,侍卫又得要重新安排的。还有道路,那些农田的道路,可与宫里不一样的。”
“父皇,现在天下承平,有这许多人跟着。再说宫里有您和小乳猪,儿子出去也安全呢。既是出去示范农桑,在农家田里的效果,或许比在皇庄好。”
“也好吧。”
圣人被太子说动了,“你想去哪里农耕?”
“儿臣等父皇指引方向呢。
”
太子的回话,说得圣人心里熨帖极了。他看着这样的儿子,心里也起了玩笑的念头。
“一会儿叫梁九进来,他要是迈左脚跨门槛,就去南北方向,否则就东西方向。”
“父皇,这南北,东西的,一人可去不得俩方向,儿臣变不出来两个成贤来呢。”
圣人哈哈大笑,打发小内侍去喊梁九,让他赶快摆早膳,太子一会儿要出宫呢。
梁九带人进来的时候,恰巧就是左脚先迈进来的,摆好了以后,圣人吩咐梁九,“去把昨儿朕预备给太子的斗笠拿来。”
梁九微愣,这东西不是交给太子的随从,带着就好吗?但圣人发话了,梁九立即应声去做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圣人父子已经吃的差不多。梁九按习惯,依旧是左脚先跨了门槛。
圣人搁了筷子,笑着对太子说:“往南去吧。”
“好。”太子随圣人搁了筷子,站起身,对圣人施礼。
“梁九,你陪着太子过去,要一路小心。今儿不去皇庄了,你带着太子往南走,出城以后,看到的第九家田地、要是种的是他们自己的田,你们今儿就在那里春耕。”
咦,这倒是新鲜啊!
第383章 废太子87
太子带着人,出城就一直往南去。没多一会儿, 跑在前面的梁九, 掉头回来了。
太子抬手, 止住他下马。
“说吧, 怎么样了?”
梁九有些为难,但还是利索地回答,“从这往前五里地, 都是一家的。殿下说的第九家, 还得往前走。”
“那你就赶紧带人往前跑。”
梁九带人跑出去快有十里地了,数着田间的分割,又不停问着在田间试耕的农人, 最后把马往官道边上的岔道一拐,停下来, 去问正在犁地的父子三人。
“老丈, 这田可是你们自己家的?”
那老丈也就四十出头,看着满脸的沧桑,他一边扶着犁, 一边回答, “啊?是啊。”
梁九赶紧说:“好, 就这里了。”打发人回去报信。
那父子三人, 看着这近百人的队伍, 骑马驾车过来, 非常害怕, 畏畏缩缩地恨不能蜷成了一团。
梁九忙安慰他说:“太子殿下今天替圣人劝农耕, 后面的那些官员,也是要和太子一样耕田的,你福气好,今儿就选中你家的地了。”
太子换了粗布的衣服,随行的护卫从后面的车驾上,搬下来十几道桦犁,沿着梁九问明的地界,一字排开。三人一组,俩人在前面如纤夫一般拉犁,后面一个扶犁的,累了互换。跟着太子来的、这些培训文官,看着太子都挽着粗绳,在前面充当老牛拉犁了,不得不捏着鼻子干起来了。
原来犁田的父子三人,已经被这些人的举止吓得呆傻了。梁九打发侍卫们都散开去周围,小心地去做好护卫,自己与那老丈攀谈起来。
没一会儿,把老丈家里问了个掉底。
等太子转了一个来回,看看其它各组犁的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皱皱眉头。就这样水平,如何下去做知县?在农业社会,不说是田里的好手,起码得能够做到一般水平吧。
太子叫梁九过来,把那些犁地的差异指给梁九看。梁九心里叫苦,我的太子爷哎,这些翰林院的文官,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里能够做得来这样的农活?!
等所有的人,都走一个来回了,太子把人聚集到一起,请那老丈给大家讲一遍,犁地的技巧、要求。这些内容,在文官培训的时候,是已经讲过的。这些能在翰林院,做翰林学士的人,哪一个单提出来,不说是过目不忘,听过一遍,也能记住大概了。尤其是太子这储君,还就站在一边看着呢,个个都打点起精神头,听得非常地认真仔细。
然后太子命令这些人再做一遍。这一遍看起来,地里就犁的很像样子了。
太子站在地头,问那老丈田赋、徭役,还有收成,这些梁九已经问过一次了。那老丈再回答起来,就顺溜了许多。
当太子问起家里的人口,问有没有听说妇产院的时候,老丈激动起来。
“太子殿下,小老儿的三孙子,就是去妇产院生的啊。幸好早早就去了,不然在家里生,就是母子俩条命了。”
“妇产院收你们银子没有?”
“没有。”老丈摇头。“没收银子。还给了小老儿的孙子,二套小衣服,两块尿戒子,一个小包被儿。都是细布做的。后来小老儿家里,知道了妇产院的规矩,打发我那俩儿子送去了十斤小米,还送了几担柴和青菜。家里就只有这些。多一个孙子,是好事儿,唉,可就要交多一个人头税。这几年的年头好,不然就难熬了。”
这话说出来,那老丈赶紧捂嘴。
太子笑笑,温和地宽慰他。
“你说实话无妨的。你们村里这一年来,刚出生的孩子,站住的多吗?”
那老丈搓着手,拘谨地笑:“都站住了,亏得圣人办了这妇产院呢。听我家的老婆子说,各村里的稳婆都叫去妇产院学呢。然后谁家的媳妇子有了孩子,稳婆都要按官家的规矩上门查看。我家的大儿媳妇,就是稳婆看了以后说不好生,让我们进京城的妇产院去生的。”
“生的女孩子,可都留着养了吗?”
老丈犹疑一下子,还是硬着头皮说:“这几年的年景好,大家就都养了,可是十年里总会有二年不好的时候。要是赶到那时候出生的女娃子,只能说来的不是时候了。多半不会留的。”
“是送人呢,还是送去慈幼局,或是溺毙了?”
“年景不好,没有要女娃的。就是慈幼局那里,送去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太子加小心地问:“为何说送去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听说慈幼局长大的女娃,大了都要卖去窑子里的。”那老丈顺口就说了出来,这话一吐噜出来,他自己立即就吓得白着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太子殿下饶命。
“梁九,扶他起来。”
梁九伸手把那老丈扯起来,“你说实话,太子也不会怪罪你的。”
那老丈觑着太子的脸色,看着太子不像是要生气的模样,抖着声音说:“小老儿也是听别人胡乱传的,说是好多年前,就是拒马河发水的那年,西边谁谁家的女娃,因来的不是时候,家里又舍不得溺毙了,就送去慈幼局了。过几年缓过来了,想把孩子领回来。慈幼局说孩子夭折了。结果有人去逛窑子,发现了那家的小女娃。那小女娃的眼尾有一颗红痣,与她母亲长得像着呢。从那以后谁家不想养女娃了,就再也不肯送去慈幼局了。”
太子点头,“你莫怕,这事儿孤记下来了,会让应天府和慈幼局给百姓一个交代的。每一个娃娃,不仅是你们自家的骨肉,也还是是圣人的子民,也都属于朝廷的。妇产院里帮手做活的女娃娃,就是在慈幼局里挑选的。聪明一些的会去学做医女;略差一点的学接生。还有那什么都学不了的,就学烧饭做杂活等。朝廷是不会允许慈幼局,把女娃娃养大了卖去窑子里的。”
那老丈点头如鸡啄米一般,“是,是,是,朝廷是不会允许的。”
太子看老丈的情景,又安慰了他几句,待他情绪平复一些了,又问起这地里的都准备种些什么,以及够不够吃等等。
再次去犁田的文官回来了,太子吩咐梁九去招呼人回城。那老丈父子仨人,跪送田埂上,送太子一行。太子带人都跑出去老远了,俩儿子才架得起来了父亲。
“爹,那真的是太子吗?”
“傻,他假冒太子有什么好?喝了咱们一口水吗?就是这地犁的……”老丈摇头,“还得再犁一遍的。”
“爹,就是再犁一遍,也好犁了很多了。”
父子三人高高兴兴地继续干活,一边干活一边兴奋地说着刚才见到的太子。越说越离谱,一会的功夫,太子就由一个英俊的青年人,变成如天神一般的传奇了。而太子带人过来帮助他们犁地,也变成是比得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了。
嗯,还真的是了不得的稀罕事儿,毕竟谁也没见太子带人犁田,就如谁也没见过天上掉过馅饼不是。
太子回宫就去见圣人,向圣人汇报今天的所见所闻。提及慈幼局的幼女,被人传成养大后、卖去窑子里的事情,太子说道:“父皇,可得要好好查查这事儿,不然的话,不说朝廷的名声被影响了,就是因此传闻,导致民间溺毙了的那些女婴,对朝廷也是大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