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觉得圣人有懈怠朝政的倾向了。
“明允啊,安南那边还有战事呢,你怎么也得把西南都平定了,才能让长泰监理朝政吧?”
“安南那边,还真得个三五年。父皇,陈氏的人是一个不能留的,阮氏一族也是不能留。安南反反复复的,就是朕既往对他们太心软了。”
你还太心软了?太上真的不认同这说法。
圣人看出太上心中所想,“父皇,儿子总认为陈氏、阮氏一族等人,是在唐的时候,从这片土地迁移过去的,下意识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臣民看。可是他们在内心里,是早就不认同自己是这片土地的后裔了。哼!这样的人,朕就不该存有什么血浓于水的想法。如今湖广等地的人口繁衍,又到了可以向外移民的程度了,正好填补他们倒出来的地儿。”
“你想怎么做?”
“和其它地方做法一样呗。海陆一起,火器开路、移民、蚕食,安南以后同湖广一样,就是大景的一部分。”
太上对上这样的儿子,只能说好。
“你心里有章程就好。长泰比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多了一个犹豫、瞻前顾后的毛病。唉,储君啊。太有主意了,怕他刚愎自用。像你这么……”
太上闭嘴不评说圣人,免得坏了圣人的心情。他可不像儿子,能拉的下脸哄人。
“父皇,百人百性。太子多历练几年,绝对比儿子能干的。”
太上点头,自己的孙子当然是最好了。
“父皇你还没去吕宋暹罗那边看过呢,过几年儿子伺奉您去扶桑、暹罗、吕宋看看好不好,让长泰监理朝政?”
“过几年再说。朕那些册子还没有写完呢。”
“父皇,要是过得太久,等您的重孙要启蒙了,您怕是就舍不得出去逛了。您可以一边逛一边写啊。还有海里跑的蒸汽轮船,您还没坐过呢,比既往的那些帆船又快又稳当。朕在让科学院的人研制蒸汽机车呢。等蒸汽机车研制出来,大景陆地去哪里都方便了。”
圣人的话,勾得太上心痒痒的。
“不如你带着长泰在京,朕先坐蒸汽轮船四处逛逛?”
圣人:……
太子出去了不到大半个时辰,气咻咻地回来慈宁宫。
“皇祖父,父皇,”太子行礼之后,拧着个眉毛。
“父皇,儿臣把南安郡王带回宫了。”
“为何?”圣人看着太子这小模样就想笑,顺风顺水长大的孩子,遇上一点儿小事情,就被老油条撅得气回来了。
“他不承认老太妃有放印子钱。”
“那你想怎么办呢?”圣人问太子。
太子的心里话:“孤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办了啊,哪里还会把南安郡王带回宫,向您二位求救啊。”
第441章 铁血帝王37
没等圣人发话, 太上忍不住了, 立即厉声吩咐人, “把他叫进来。”
慈宁宫的内侍就有人跑出去了,其余的人也收敛了刚才的轻松神态, 心里暗恨南安郡王,太子就是太上皇的逆鳞,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儿, 南安郡王何苦招惹太子啊。南安郡王找死,可别拖累了大家了。内侍们都在心里祈祷,太上把火能在南安郡王头上发泄完,不然不知道又得多少人遭罪了。
南安郡王出了王府就在抱屈呢。自己在外领兵征战了不少年,这几年才得以回到京城享享福。好容易有个休沐,可以搂着新得的美人喝着小酒、赏着歌舞舒坦点儿,太子就来问自己:
——要是老太妃放了印子钱,自己是选择保太妃还是保王府?
哎呦喂, 我的太子爷。
皇家以孝治天下, 谁敢说舍自己的亲娘?
可王府是父祖代代相传的基业,怎么能舍?
况且,那放印子钱的事儿能认吗?那是要除爵罢官的。自然得先矢口否认啦。
自己就只说得了一句话“南安王府没有放印子钱”,就被太子弄往宫里了。
我的天!
太子居然是这样的小脾气, 可是涨了见识了
这一路上,南安郡王都在腹诽太子。他心不甘情不愿又没有任何办法, 太子要他进宫和圣人说, 他怎么敢说不去。就这么地被羽林卫裹挟在队列里, 一路走去皇宫。
还没到皇宫呢,南安郡王原来的那点子旖旎心思被打断的不满、还有对太子的腹诽,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他醒过味来了,就只顾在心里琢磨:太子是储君啊,除了听闻太子有去过几个内阁重臣的府上,今儿怎么好好地跑到自己府上问这话来了?
是因为自己亲娘放了印子钱之事吗?
要真是这事儿,可就坏了啊。
自家老娘拉着贾家那老太婆一起放印子钱,就是为了事发的时候,有荣国府的男人顶在前面。可贾家那老太婆得了急烈时疫才烧了啊。
今儿要是把自己亲娘的事情翻出来,就没有荣国府顶在前面了。
慢着,不对啊,这时节京城哪里来的急烈时疫?除了荣国府,京畿哪里都没听说有时疫发生啊。
莫非荣国府是因为放印子钱的事儿发了,就弄死了那老太婆了了罪名?
他想到此节,那半酣的酒意,顿时化作阵阵冷汗消匿不见了。
南安郡王一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的关节,心里的那股火就拱了起来。nn的,太子怎么可以就问了一句话,就把自己往宫里弄,多说几句话,容多一会儿空,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啊?!
及至小内侍满脸寒霜地叫他进去,他摸摸袖袋,出来的太急,荷包也没带。于是急忙忙去解腰间的玉佩。
那小内侍冷冰冰地说:“郡王爷快些吧,太上皇已经恼了。”
哎呦,南安郡王心里叫苦不迭,太上皇阴晴不定的,从来就不是好伺候的。还真不像今上对外狠、对内仁和……
太子哎,你可真要坑死个人喽。
容不得南安郡王多想了,他扯下玉佩塞给小内侍,就为他这一句提醒,也给的心甘情愿了。
太上看着跪在跟前的南安郡王,气不打一处来。
“南安啊,你说你府上没放印子钱?”太上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南安郡王赶紧往上磕头,“启禀太上皇、圣人、太子殿下,这个小王……”
“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是有还是没有?”
南安郡王一咬牙,说道:“没有。”
太上的茶盏照着南安就飞过去了,南安郡王一侧身偏了下脑袋,茶盏砸到他肩膀滚落。这茶盏不仅砸的他肩膀疼,也砸出他一身的冷汗,太上是真的恼了哎。
“太上皇,太上皇,小王是真的没放印子钱的。”
太上气得发抖,南安是在和他玩字眼呢,真当他退位了说话就不算了吗?
圣人伸手按住太上的手背,“父皇,莫急莫气。”
“南安郡王,你可知道老荣国公夫人,是去世一天以后才发丧的?”
南安郡王一下子就失去精气神了,一天的时间,够圣人做完任何事情了。
“太上让太子去问你一句,是念着南安郡王府老一辈的旧情,是看在南安郡王府历代郡王,都为大景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你是现在认罪呢,还是要朕将你和证据一起,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审理?”
南安郡王梆梆地磕头,“请圣人开恩,请圣人开恩。”
太上冷冷地哼了一声,太子在一边看着觉得解气,嘴角不由得翘起来了。
“太子,你给南安郡王讲讲荣国府的事情吧。父皇,儿子陪您去花园走走,坐了挺久的了。”
太上斜了圣人一眼,还是听从地站起身,把大部分的内侍都留下,尤其是身手好的那几个,示意他们护好太子,才跟圣人走出去。
“明允,你不担心南安再欺负长泰?”太上可担心自己的宝贝孙子呢。
“不会的。除非他不想要南安郡王府了。”圣人是真的不担心太子的,南安郡王这时候就是太子砧板上的鱼肉了。
慈宁宫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大,但这几年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圣人搜罗来不少。珍稀植株虽比不上太上夏日爱去的长春园,也不遑多让的。
父子俩说说走走,圣人一会儿就把太上哄得消了一些气。
待太上面色舒展些了,圣人委婉劝道:“父皇,气大伤身。您再要生气的时候,想想长泰的儿子、孙子,以后还等着您教导呢。”
“那要你干什么的?”太上还有些气不顺。
“儿子哪里及得上父皇的阅历啊。”
“哼,能见到长泰的儿子长大,朕就是高寿中的高寿了。”
“父皇,儿子不说万岁那些虚无缥缈的恭维话,您要长命百岁、皇室五世同堂、您看着长泰禅位给您的重孙了,那才是千古佳话呢。”
“唉,明允啊,也就是你承继了皇位,才盼着朕长命百岁啊。换个人恨不得朕头年禅位,改元就驾崩了。”
这话让圣人不好接口了,他知道前世太上的晚年很憋屈。唉,怪谁呢?
那诗里一摘为瓜好,二摘为瓜稀,三摘尤可为,摘绝抱蔓归。
那一摘指的是要摘掉开的过密、未结瓜的花,而不是摘掉将成熟的瓜。前世那已经监理朝政三年、没出什么差池的成年太子,是太上倾注心血培养的最好的皇位继承人。太上摘错了好瓜,最后让四皇子这窝瓜得了便宜,忙了大半辈子,临老收成不好……
怪谁呢?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出来的。
待圣人虚扶着太上的手肘回去,南安郡王已经是换了一幅精气神,正恭恭敬敬地回答太子的问话呢。
太上看南安郡王那模样,心里舒畅了。圣人看南安郡王态度恭敬,嘴巴还在为王府的开销辩解,哄骗太子不谙世事,就开口和他算账。
“南安,你不用和太子推说你府上拮据。半个月前,你花了八千两银子,给望月楼的头牌赎身。三个月前,你又把天仙阁的一对孪生姐妹花,弄回了王府。半年前你把依红轩的清倌人弄回去王府。还要朕再往前给你数吗?”
南安郡王的额头汗珠就冒出来。
“朕接手了大景,是一后二妃而已。你呢?宗室亲王按制是一正妃一侧妃,郡王按制无侧妃。你是旁姓分封的郡王爵位。你在郡王府里养了无数姬妾、南边军营外也是姬妾无数。这些年你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多少银子够花用的啊?当朕不知道老太妃放印子钱为的什么?”
南安郡王嘎巴嘴,想为自己分辨一二。
“圣人,老太妃是为了……”
“你可别和朕胡乱狡辩。” 圣人打断他的话,没耐心听南安郡王的托词。
“南安郡王府初立的时候,从太/祖哪里借银子,是有用去安置伤兵的。但你怎么不想想太/祖给你们四王府上的功勋田、永业田、店铺都是多少?你们王府要是想还欠银,百多年了,一年还一万两也早还完了。你再想想那些年在南边吃空饷,你府上在京城里,那一季季的衣食首饰开销花的少了没有?”
“吃空饷?圣人,臣没……”
“你敢说没有?”
南安郡王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想朕数罪并罚,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