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下,天光微弱。
东山一路上坡,再加之距离很远,当我间歇奔跑着接近目的地时,千家万户都已经熄灯,唯独田芳家依然灯火通明。
我拍响她家院门的门环,里边却没有任何回应。透过她家木制院门的缝隙,我窥视院里,借窗内射出的灯光,院里的景物是一览无余。只是那处亮灯的窗户里,没有一丝人迹。
再者,田芳请八兄弟喝酒,屋里应该有所动静,但此刻为何一片死寂?我抬起胳膊欲挥手再次砸门,手刚刚举起,院儿里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这声音,很陌生,而她的脚步声已慢慢逼近院门处。直到她打开院门,看向了我:“您找谁?”
我打量陌生女子并看向四周,我怀疑我走错了地方:“这是田芳家吗?”
披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子,反问:“您找她干吗?”
“我是她师傅,侯廷。”
“啊!”女子似乎被我的名字吓到了。
“你怎么了?”我狐疑。
“没……没事。”
“她在吗?”我问。
女子一连说:“不在不在,真的不在,她……她出去了。”她竟然挤出了哭一般的笑容。
我觉得不对劲:“我进去看看。”
我说着,绕过该女子,向屋里走去。
“您怎么不相信人啊,她确实不在!”
她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没有理会她。
进入房子里,我跟随着酒菜的气味,冲进了其中一间小屋子,只见,这里摆放着一桌酒席,不过,只剩下残汤剩饭了。
“您还不信,她确实出去了。”女子绕到我的前方,继续补充着。
“你是田芳的……”
“我是她朋友。”
“朋友?贵姓?”
“梁宝莲。”
我再次打量她,心中一颤:“你丢过身份证吗?”
“您什么意思?”
“你不叫梁宝莲,你叫刘媛媛。”我掏出那五张身份证,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她端详手里的身份证,却不以为然:“您可真逗,我有必要撒谎吗?这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一转话锋:“她去哪儿了?”
“送人去了。”
“送谁?”
“送陈大力的八个拜把子兄弟去了。”
我扫视饭桌四周,发现一些挎肩皮包、皮手套、各种香烟散落在椅子上。
“他们走怎么不带上东西?”我疑惑。
“着急赶车呗。”
“香烟可以忘拿,皮包和手套不应该落下,况且,是八个人不约而同这样做。”
“您认为呢?”
“他们没走。”
“您这把年纪了,怎么净说胡话啊,他们确────”
“啪啦!”物体的破碎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转身看向一间上锁的屋门,那“门鼻”之上是个三环锁头。
“这间屋里有人?”我抬手指去。
“门上了锁,怎么可能有人啊。”
我低头,看向紧闭的屋门底部,发现有透明液体缓缓流出。
就在我思虑之际,田芳与晓雪回来了,田芳一脸笑意,而晓雪表情紧张。尤其,后者右手里攥着一把窄长的刀子,我确认这是一把手术刀。
“师傅,您怎么来了?”
我反问:“他们走了?”
“嗯,我送他们去车站了,刚回来。”
“晓雪也去了?”
田芳犹豫:“是……是的。”
“他们临走怎么落下这么多东西。”我指向酒席处。
田芳一看那些皮包、手套,转回头,一舔嘴唇回应我:“他们刚才没少喝酒,忘拿东西很正常嘛,大不了以后我给他们送去。”
我侧头注视晓雪:“这把刀子是你的?”
晓雪很慌张,迅速把刀子藏到了身后“呜呜呀呀”只顾摇头。
田芳插言:“她路过大医院捡的。”
我质疑:“这东西也能捡到?”
“当然。”田芳说。
我指向对面上锁的屋门:“这里边有东西摔碎了,你看,门底下还有液体流了出来,里边是什么?”
田芳表情平静:“一只猫而已,它可能碰倒了水杯。”
“一只猫?我——”
屋外传来喊叫声打断了我的话语,一起走出屋子,晓雪一阵小跑打开了院门,一打眼我认出此人。
“袁敏。”我一惊。
“侯大夫,贾富贵找您。”
“找我?”
“嗯,他说已经找到证据了。”
“他在哪儿?”我问。
“我家饭店里。”
“走吧。”我迈开大步。
“等等。”袁敏大声说。
我停住脚步,侧头看向袁敏:“还有事?”
袁敏直视我:“贾富贵说了,让您带上田芳。”
“哦?!”我惊疑,不明白调查胡女士跟田芳有什么关系,但我深知,贾富贵是老谋深算,点名田芳绝不是心血来潮。
……
……
袁敏驾车载着我们,田芳与我坐在后排座上,在车内的照明灯下,田芳的脸色变幻莫测。
“袁姐,贾富贵找我干吗?”田芳问。
“不清楚。”
我插言:“他可能有些问题解决不了,需要你的帮助。”
“帮忙?我也不是侦探,找我干嘛,瞎折腾。”田芳有些厌烦了。
“你不要紧张,不会有事的。”袁敏安慰田芳。
这一刻,田芳沉默不语,低着头眨着眼,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
……
到了地方,我们进入酒店,夜里子时吃客极少,但静静的大厅里因贾富贵的出现,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贾所长,他们来了。”袁敏说。
贾富贵脸色严峻,他离开椅子站起身注视着我:“您确定见过郭婷?”
我费解:“您的意思是……”
贾富贵脸色一沉,解释:“突袭胡女士的别墅,我们找到了膝盖受伤的女子,她也戴着口罩,但暴露面容后我们是大失所望,她不是郭婷。”
“难道真弄错了?”我自语。
贾富贵继续补充:“不过,这名女子脚底没有痣,右脚也不是骈拇,这里边可能有诈。”
我恍然大悟:“您是说她们早有防备,有人告密了。”
贾富贵点头:“嗯,一定是这样。当然,我们不是无功而返,您看。”贾富贵说着,指向了身边的餐桌,我顺势看去,只见有两个袋子和一张折纸,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我问。
贾富贵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两个袋子,一个是在袁敏家发现的;另一个是在别墅里搜到的,那张纸……”他一迟疑,看向了田芳。
“那张纸怎么了?”我好奇。
贾富贵低语:“跟田芳有关。”
我目视田芳,眼神在田芳和贾富贵之间徘徊着,田芳耷拉眼皮不发一言,贾富贵却毫不客气:“田芳,你跟胡女士到底认识有多久了?”贾富贵口吻冰冷。
“几天而已。”
“如果是这样,这张‘住院医师’复印件,又作何解释?”
贾富贵把折纸递给了田芳。
“不,我不看,也没有必要看。”
“你以前是市里红兴医院的住院医师,你把复印件给了胡女士有些莫名其妙,目的是什么?”贾富贵质问。
“不,我没有给她,是不小心掉的。”田芳反问:“您想怎么样?”
贾富贵面沉似水:“你为什么不做医生,辞职跑到了这里?”
“我喜欢。”田芳抬起眼皮。
我插言:“田芳,那个自称梁宝莲的你认识有多久了?”
“半年多,市里认识的。”
“我认为她不叫梁宝莲,应该叫刘媛媛。”我强调。
“这……”田芳顿时语塞。
贾富贵问我:“是那五张身份证里的刘媛媛吗?”
我犹豫:“我只能说和那张身份证里的头像很像,应该就是她吧。”我又强调:“黑纱女子杀死钱丽丽等人,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担心郭婷、刘媛媛、张燕、王佳也会有危险。”
贾富贵紧锁眉头:“看来郭婷也凶多吉少啊。”
我分析:“她们都在古月服装厂工作过;黑纱女子要杀人灭口;胡女士收留郭婷;这张纸;两个相同的药袋;死在刘晓松车里的倩倩与林凯旋曾合影;以及,当初逼死张大年的债主,相继失踪或死去;再有,被摘除右肾的虎子与二宝。这一切,是否出于同一目的?或者说施暴者是一个团伙。”
“那么谁是领导者呢?”贾富贵问。
“……”
我正在犹豫,酒店外跑进一人,她正是晓雪。一阵手势过后,晓雪擦拭满脸的汗液。
我问袁敏:“她说什么?”
袁敏非常紧张:“她说她去大医院看干爹,却在医院门口处发现了一具女尸。听医院的护士说,是就诊的病人叫王佳。”
“啊!”我惊讶,没想到推测之言很快就得到了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