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谌轲真是洁癖,想必是受不了的。难道是这些年里,谌轲对衣服的执念加重,最后演化成真的洁癖了?
好像也不是说不通。
程郁思索着,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片刻,没再出声。
期期见他对这个话题好像没有再继续的兴趣,反而又将视线落回了剧本上,想了想也没敢打扰他继续工作。
傍晚下戏后,程郁拎着盒饭回到宾馆,拿出手机找到小t的聊天框,饭都没开,先打字问。
[成语:小t,之前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尽心尽力爱岗敬业的狗仔似乎24小时恭候一般秒回,可答案却不尽人意。
[小t:大佬啊这才过去几天咱急也不是这么个急法。]
[成语:查个受伤原因而已,这么难吗?]程郁微微皱眉,很快就等到了狗仔的回复。
[小t:哥,我们是狗仔,跟人拍八卦的您这非要拿我们当私家侦探使,也]
程郁冷笑,回他。
[成语:活是不是你接的你就说吧。不想赚钱可以不赚。]
[小t:大哭.jpg]
[小t:是我接的是我见钱眼开]
[小t:那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能这么难查的嘛。]
几天前,在楼梯间使小手段套出谌轲旧伤位置后,程郁便想找小t帮忙查一下受伤原因。
潜意识告诉他,这和谌轲沉寂的那两年分不开联系。
他原本也觉得这种事应该不难查,谁知从小t的反馈看,竟然像是被人刻意抹去痕迹了一般,蛛丝马迹都让人无法轻易寻到。
[成语:查到一点跟我汇报一点吧。]无奈,程郁只得拉长战线。
重逢后,谌轲对他的态度着实有些古怪。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在刻意和死对头的传闻唱反调,给大家营造出一种我们两个关系很好的假象。
可程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更像是在模仿五年前的谌轲自己。
谌轲昨晚跟他说了那套炒cp的言论后,今天的表现已经不仅仅是表演同人文让程郁感到尴尬那么简单。
之后扔垃圾之类的事,简直是在重复五年前他们在《药石无医》剧组的相处方式。
他今天和谌轲拿着垃圾角力,也根本不是什么入戏了,只是在犹豫要不要随他去,看看这人到底所图的是什么罢了。
谌轲似乎在努力拉近他们的距离,想跳过他么之间断了联系,王不见王的那五年。
想演一出梦回初遇的大戏。
程郁随手转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发出笃笃的敲击声,他微微眯着眼,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一般。
半分钟后,军师把手机一丢,盘腿坐上椅子,毫无形象地掀开了盒饭盖子。
不想了,谌什么轲?吃饭最重要!
程郁磨了磨筷子,看着没有鸡腿的晚餐,瘪了瘪嘴。
说好的经费充足,顿顿都有鸡腿呢?
如果裴导在,想必会指着里面的两道炒肉大声辩驳这不是肉是什么。可在程郁眼里,显然只有纯肉的菜式才配得上荤菜的称呼。
他叹了口气,筷子扒拉了两下卖相确实不错的青椒炒肉,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期期来找自己吃饭,应了一声来了,筷子都没放就去开门。
门外出现了谌轲那张帅脸,向来不苟言笑的人此刻神情温和,虽然也没有明显的笑意,但却丝毫看不出平日里那副把自己关在冰箱里五百年的样子。
程郁下意识伸手去挡,谌轲见招拆招的速度极快,在程郁碰到他之前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谌大影帝有何贵干?程郁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眯起了眼,不像足智多谋的军师,更像是某种不言而喻的威胁。
谌轲抬了抬另一只手拎着的外卖袋:吃饭。
程郁皱眉,手上又加了两分力道,想把谌轲的手直接推出门外。
谢谢谌老师,不过我已经拿过盒饭了。他道。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速速带着你的饭滚蛋了。谌轲却丝毫没有被他一句话动摇,手上也暗暗使力,抵抗程郁的力道。他垂眸看了一眼,程郁已经用力到紧绷的小臂,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程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不看到还好,一看心头火气更旺。
他和谌的小臂几乎并在一起,自己的肌肉紧绷,显然是用了极大力道,可谌轲比他粗了一圈的小臂几乎没什么外形上的变化,轻松写意的感觉就差在他胳膊上写一句:
力微,饭否?
今天晚饭没有肉。赶在程郁发火之前,谌轲先道明来意,我定了炸鸡,可以一起吃。
顿时,两人僵持的手臂肉眼可见地往程郁这边靠了几公分。
因为宋呓这个角色体态偏瘦削一些,进组之前,程郁被姜玥和期期两个人轮流盯梢,每天吃草,食不知味。
原本想着进组以后蹭裴导的鸡腿吃,哪知道导演第一天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程郁抽了抽鼻子,谌轲手上袋子里的香气便像长了眼睛般主动萦绕道他颊边,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
真香。
第22章 撤回
《黍离》剧组主创的聊天群里。
[锯木头的小程:@扯嗓子的老裴裴导,说好的加鸡腿呢?幽怨.jpg]
[扯嗓子的老裴:哦!买了啊。]
[锯木头的小程:??]
[扯嗓子的老裴:害!我本来要让后勤给你俩订外卖的,小谌说他来,他知道哪家好吃,那我就让他定了呗。]
[扯嗓子的老裴:他还没拿给你吗?是不是外卖晚到了啊。你打电话问问他。]
程郁咬着筷子,心里恨恨。
外卖到了,鸡腿也到了,可是送外卖的人他赖着不走了啊!
可恶,早知道是这种加鸡腿,他昨天是绝对不会答应和谌轲对什么戏的。
虽然他们昨天晚上也确实没对戏就是了。
不过今天的拍摄倒是很顺利以至于裴导真的以为他俩有在好好对戏。
思及此处,程郁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鸡腿加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他随便扒拉了两口饭,视线在打开盒盖的炸鸡上转了一圈。
这个,是你花钱还是裴导花钱买的?他开口问。
虽然这么问了,但程郁自己心里都还七上八下、乱糟糟的。
如果是裴导买的,那他吃了就良心不安,但要是谌轲出钱买的,那他这一口吃下去,就怕吃出个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事来。
谌轲抬头看了他一眼,浅色的瞳孔里辨不清情绪,像是压抑着什么,又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半晌才垂眸道。
剧组经费,投资商出的钱。
程郁心里大喜,面上却轻咳了一声,为自己刚刚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句话找理由:原来是投资商啊,那我吃之前得好好谢谢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或者女士!
谌轲忽然轻笑:怎么谢?
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话,程郁顿了一下,双手合十。
我祷告!
我看你不如留着和投资商见面再谢。谌轲打断他姿势完全不标准、甚至还拎着筷子的祷告,再不吃要凉了。
素了太久的程郁此刻是炸鸡为大,得知这个炸鸡可以毫无顾虑地吃,便也顾不上非要和他一起用餐的谌轲了。
他对着炸鸡端详一番,数了数个数,一副胸襟开阔的样子道:一共4块翅根,6块翅中。我们一人一半啊。
谌轲嗯了一下。
程郁非常满意他的反应。如果这人现在再来推诿一番的话,他程郁就算再馋炸鸡也不会同意的。
徒生事端罢了。
见他没有异议,程郁点了点头,伸筷张嘴,转眼一个翅根下肚,费了好大力气才按捺住嘴里要推口而出的赞叹。
在炸鸡里,程郁其实最不喜欢翅根的味道,肉太厚,容易被商家做柴,相比之下,翅中才是他的最爱。但这家的炸鸡,即使是翅根,也让程郁食指大动。
谌轲还真有两手,一副向来不贪嘴模样,影视城附近哪家炸鸡好吃却这么胸有成竹。
程郁腮帮子鼓动,空着的那只手虚虚抵着颊边,目光专注地落在盒子里金灿灿的炸鸡上,似乎已经隔着这么远,规划好了每一块肉入口的角度和咀嚼的方向。
谌轲看着好玩,却也知趣地没笑出声,他低头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谌轲:等下吃完饭,来程郁房间一趟。]
[谌轲:就说找我。]
[助理:好的谌哥。]
转眼,程郁盒子里的饭还没下去多少,自己的那份炸鸡倒是已经只剩了一堆骨头。而谌轲那份
只吃了两个翅根。
程郁承认那一瞬间他心馋了。
但人家的就是人家的,程郁自己分的份,当然不能自打自脸。最后看了一眼属于谌轲的那三个翅中,程郁一边催眠自己今天吃得热量够高了,一边就着盒饭里的中规中矩的青椒炒肉和鱼香肉丝,把米饭吃了个干净。
他吃完的时候,谌轲也正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饭。
你不吃?
不知是不是两人沉默着相安无事地吃了一顿饭的缘故,程郁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他那三个翅中的进食计划。
吃。谌轲不急不缓道,好东西要留到最后。
行、行吧。程郁在心底叹了口气,收拾起自己的餐盒,房门再次被敲响,他起身开门,发现是谌轲的助理。
找谌老师吗?程郁道,他在我这吃晚饭。
哦嗯嗯!谌轲的助理胡乱点头,站在门外犹犹豫豫地喊:那个谌老师?
来了。程郁回头,便看见谌轲起身,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他自己的餐盒,还顺手把程郁的也丢进了自己的袋子。
程郁张了张嘴,被他这套行云流水,像是习惯使然的动作震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出门之前,谌轲和程郁点了一下头作为道别,那雷厉风行的样子,就好像之前仗着炸鸡的势非要和程郁共进晚餐的人不是他一样。
送走这两个行迹奇怪的人,关了门,程郁这才发现遗留在桌子上的炸鸡盒。
还有里面依然温热的三个翅中。
思索片刻,程郁还是掏出手机给谌轲发了个消息。
[程郁:(图片.jpg)]
[程郁:谌老师,炸鸡忘记带走了。]
谌轲那边几乎是秒回。
[谌轲:抱歉,麻烦程老师帮我处理掉吧。]
[谌轲:吃掉或者丢掉都行。]
程郁看着谌轲的回复,挑眉回道。
[程郁:谌老师,你助理该不会是来查你晚餐的吧?]
谌轲那边显示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才回过来一个简单的嗯字。
很难让人不想象,这个向来不动如山的人,方才是怎样一副被发现了把柄的窘境。
程郁忽然就觉得自己打了个胜仗一般,心情颇好地回。
[程郁:减肥的话还是不要半途而废啊,谌老师。]
[程郁:黄豆微笑.jpg]
谌轲看着手机里弹出的消息,几乎能脑补出程郁现在翘着嘴角的样子,垂眸回他。
[谌轲:不是减肥,是健身。]
[谌轲:程老师要一起吗?]
[谌轲:黄豆微笑.jpg]
程郁才臭屁地扬起的眉毛瞬间耷拉了下来,大脑像是和他对着干一样,立刻给他播放起他和谌轲在门口僵持时,两个人对比鲜明的小臂。
[程郁:不了,谌老师。]
[程郁:我还没到需要用健身来维持体态的年龄。]
意思是说我老了?
看着程郁夹枪带棒的回复,谌轲也没放在心上。
事实上,程郁能这么快就和他有来有往地发消息先不管这消息内容到底是在暗骂他还是怎样,总之程郁还愿意和他聊微信这件事,已经足够谌轲暂时松一口气了。
他放松了面部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回。
[谌轲:我们好像是同级。]
[程郁:害,瞧我这记性,连这个都忘了。]
[程郁:说不定是谌老师这五年成熟了不少的缘故吧。]
谌轲看着他的话,刚刚才扬起的笑容渐渐淡了三分,还没来得及打字,对面便又发来一条消息。
[程郁:据我了解,谌老师这些年变了不少,和五年前我认识的那个谌轲,倒像是两个人了。]
房间里,程郁握着手机,紧紧抿了一下嘴唇。
他自己都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隐隐带着阴阳怪气嘲讽的小打小闹,演变到让他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大脑里好像有一股冲动,让他打字的手越来越快,他不想在和谌轲说些不痛不痒的小学生骂战了。
他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甚至有些遮挡住他的视线。
程郁的睫毛生的硬,有时化妆师常常要夹很多次,才能勉强给它定型。
他还记得在《药石无医》剧组时,大家都共用一个化妆间,一些配角的妆都化完了,他的化妆师还在折腾他的睫毛。
小程这个睫毛太硬气了。化妆师哭笑不得。
和他一样。那时谌轲正闭着眼睛让化妆师摆弄额前头套的胶水,没头没尾地接了这么一句。
程郁咬了一下嘴唇。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左上角依旧显示着谌轲的名字,而不是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中。
程郁忽然失去了等待谌轲回复的兴致,又像是打了退堂鼓一般,索性按下锁屏键。
烦了,一了百了算了。
然而就在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瞬,对话框另一端忽然冒出了一个气泡,将两人的聊天记录往上顶了一行。
程郁的手比脑子还快,紧接着又按了一下锁屏,屏幕迅速亮起,程郁手指的肌肉记忆牵拉着他的拇指搭上屏幕
按到了不知为何冒出的关机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