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俨并不与她计较,只是双手掐在笙哥儿腋下:“来,笙哥儿,让爹爹抱抱。”
苏棠一拳头砸在了软棉花上,心里更堵得慌,索性不再理他,只转身对枸杞道:“爷来了,吩咐下去布置晚饭吧。”
“是。”枸杞应一声,正准备给自己个儿主子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这样说话了,可惜苏棠吩咐完事儿后,就立即扭头看向了别处去。枸杞无奈,只能叹一声,然后做事去了。
虽说她有些担心,不过,方才夫人说话明显夹枪带棒,可伯爷也没有生气啊?夫人知道分寸,或许是她多心了。
枸杞那边晚饭布置好后来喊主子们吃饭,苏棠吩咐秋娘说:“你带先小爷下去,不过,一会儿等我们吃完了,再送来。”见秋娘目光朝霍令俨那边看去,似乎在等着霍伯爷发话,苏棠又道,“伯爷难得来这后院一回,怎么着也得让他们父子两个多多呆些时间,培养培养父子感情。”
又突然问霍令俨:“不过,如果伯爷是吃了饭就走的话,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霍令俨笑道:“我今天晚上不走了。”
说罢霍令俨直接起身,往餐桌边去。
秋娘琢磨不透主子的意思,忙悄悄问:“夫人,伯爷这是何意?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苏棠略严肃了些道:“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你只管按我的意思去做就行。”
秋娘似乎是从没见过苏棠这般严肃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吓着了,忙应着说:“是。”
夫妻两个同坐一张桌子上吃饭,旁边丫鬟们伺候着布菜夹菜。霍令俨吃饭从不说话,苏棠是因为心情不太好,也不说话。两位主子都沉默着,身边伺候的奴才们都感觉得到气氛不对劲,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出一点错来。
等吃完后,苏棠正想让人去把儿子抱来,霍令俨却道:“一会儿再抱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虽说苏棠是这后院的主子,但是整个静轩阁、甚至是整个霍伯府,他霍伯爷才是真正的主子。霍伯爷亲自发了话,没人敢违逆。
苏棠倒也不为难那些丫鬟,直接起身往内室走去。霍令俨抬手示意人将桌子给收了,之后,也起身迈着长腿慢悠悠跟了过去。
等两位主子都走了后,几个小丫鬟才敢交头接耳说几句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瞧着,倒是伯爷有意让着夫人,并不与她计较。”
另一个则说:“我听说,今天下午的时候,爷前头伺候的翠融姐姐带着人搬了不少书来。我想着,怕是爷觉得咱们夫人书读得不多,想让夫人多读读书吧。但夫人……夫人可能不爱看书,就生气了。”
“原来是这样。可夫人胆子也真大,怎么敢那样对伯爷啊,就不怕伯爷罚她吗?”
“都好好做事,别论主子是非。”
枸杞来训斥了一句后,小丫鬟们都不敢再说话。
而此刻内屋里,苏棠气呼呼在炕上坐了下来,依旧没给霍伯爷一个好脸色。这边霍伯爷也是依旧没与她计较,见她坐了下来,他只拉了张凳子来,坐在了她对面。
“我是有些不明白,苏氏,你这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霍令俨端坐在苏棠平时梳妆时候坐着的绣墩上,因为绣墩比较矮的缘故,他那双长腿几乎有些无处安放,只能抻到了苏棠跟前去,两人四只腿交错放在一起,某个角度看起来,倒是有些暧昧不明,但两人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只谈着正事,“说说吧,因为什么生气。”
要说苏棠真正生气,也的确是有些。不过,还不至于气成这样。
她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
不趁着现在有机会的时候好好谈一谈条件、得些利益,难道,还等以后他用不着她的时候再求吗?
所以,苏棠依旧鼓着脸说:“伯爷是真不懂啊,还是装不懂?”
“别废话了,说重点吧。”霍令俨将坐在对面的人那些小心思都瞧透了,看着她在这里故意甩脸子演戏,他虽然觉得十分有趣,但总归耐心也是有限的,他没那么多功夫耽误在这些小事小情上。
苏棠见好就收。生气不是重点,生气不过是引起他的重视。而重点,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伯爷,我今天是不是帮了您大忙?”她问得理直气壮。
霍令俨轻轻颔首:“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的确算是。”没等苏棠说话,霍令俨又说,“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如今你我是夫妻,乃是一体。我的既得利益,也是你的。”
苏棠并不上他的当,不承认:“我可不敢这样想。这整个伯府的一切都是您的,但却不是我的。连我这个人都是您的,伯爷您说,我又怎么敢称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呢?”
霍令俨轻声哼笑了下,没说话。
苏棠知道他这是在等着自己继续说下去,所以直接说了道:“虽说如今你是伯爷,但若不是大爷战死沙场二爷双腿残废,这个爵位也轮不到你头上。我知道,若是当初真没轮到伯爷头上,伯爷或许不会计较。但如今既是轮到了您头上,想必再让你放弃一切,会舍不得吧?”
苏棠想着,反正自己在他面前耍过的小聪明也不是一次了。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还是不要与他兜圈子的好。
直来直往,或许他还会觉得你有几分真诚。
“伯爷,妾身说得对吗?”苏棠问。
霍令薄唇略弯了个弧度,没说对不对,只淡声道:“继续。”
苏棠这才继续说:“二嫂是母亲娘家侄女,二房又育有一子筌哥儿。而我呢……出身不高,又与母亲娘家没有丝毫瓜葛。母亲为着她老人家自己利益、为着她娘家利益……偏心二房,其实也没错。”
“当然,伯爷您也没错。不过是立场不同,大家都想为自己争取些利益罢了。”
苏棠又叹了口气说:“伯爷虽然不待见我,可我好歹也是您的妻子。此时此刻,我与伯爷才是一个阵营的。中馈大权落在我手中,其实就是落在了伯爷您手中。”
“我不知道霍家有多少家业,但霍家虽则被降了爵,陛下却是没有抄查家产。想来,也是不少的吧?”
霍令俨点了点头:“不算太多,却也有些。”他身子稍微动了下,腰背更挺直了些,目光依旧落在苏棠脸上,继续说,“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的母亲,我的侄儿,我自是不会亏待。但不亏待是一回事,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既是看得明白,也懒得我给你解释……”
“你生气,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没讨着瞧得见的便宜。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
见他这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棠索性也不再绑着脸,她笑起来说:“我想要什么,伯爷你心里明白。”她竖起一根手指来,“一万两银子。”
“只要你给我一万两,我保证能打败二嫂顺利拿到那对对牌。”
“口气倒是不小。”霍令俨说,“你也别小瞧二嫂,母亲没有夸大,她的确是自小跟着舅母学过这些。她虽然性子急躁了些,但人却不笨,又有基础,学起东西来,比你快。”
苏棠双手撑着下巴,有些自豪的眨巴着一双水灵灵泛着涟漪的大眼睛:“这个伯爷就别管了,一万两银子的事儿,答应不答应?”
霍令俨双手交握,搁在腹前,身子却朝前倾了些。
“我答应你。”
苏棠展颜一笑,立即跳下炕去,从一边的柜子上将早已写好的契约拿了来。
“空口无凭,签字画押。”
“什么?”霍令俨望着送到眼前的白纸黑字,眉心轻蹙了下。
倒是没想到,她敢跟自己谈条件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按头谈条件?
第23章
苏棠却是笑得挺欢的:“伯爷方才答应得那么快,现在又犹豫,不会是存了心想骗我这个小女子的吧?”
霍令俨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而后直接夺了那张薄纸来,目光快速扫了下,才又抬头看着人问:“你处心积虑这么久,不惜毁了清白之身也要谋算着嫁到霍家来,不会就是为了这点钱吧?”
苏棠略憨憨笑了两声,说:“一万两对您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很大的一笔了。”
她认真说:“明人也就不说暗话了,我那么算计你……除了……除了觉得您有魄力有担当有胆识又一表人才外,也是觉得……”他扯了一堆没用的后,才拐到正题来,“也是觉得霍家落魄了些后,我那种出身的人,想嫁进来,总比嫁去什么王府啊国公府啊的容易些。我知道,您瞧不起我。不过没关系啊,如今咱们就是合作的关系。”
“等哪天你翻身了,一飞冲天了,到那时候,您再休了我,好不好?”
“这个霍伯夫人的位置,我就先厚着脸皮霸占着。哪日你有机会娶得到心仪的女子了,与我说,我保证到时候立即收拾好铺盖走人,马上让出位置来,不叫您为难。”
霍令俨却是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当真,只当她在这里胡说八道。
“印泥。”他似是有些不耐烦,曲指敲了敲矮几的面儿。
“我给你拿。”苏棠立即飞奔去找了印泥来,然后瞪圆眼睛亲眼看着他霍伯爷按了手指印。
霍令俨按了手指印后,递了过去。苏棠接过来,笑眯眯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藏了起来。
等她人再坐过来的时候,方才的矮几上,已经摞了一堆书。
“你以前在家的时候,读过什么书。”霍令俨抬眸看了眼人问,又兀自说,“你父亲是读书人,想来不会没让你读过书。你都读过哪些书?算术都学过哪些?懂到什么程度。”
苏棠虽说也是硕士研究生,但其实并不怎么爱读书。
小聪明是有些,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有父母的监督,不敢松懈,成绩也能稳居前三。不过,她却不爱读书,更爱钱一些。
她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那一族也是中医世家。考大学的时候,她外公小姨希望她读中医专业,她父亲希望她选心理学,而她自己,则只想读经济学。
她外公外婆这辈子就两个女儿,她妈跟她小姨。她妈只她一个闺女,偏她小姨还是个不婚不孕族。
她外公一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说是将来的衣钵是否得以继承,就靠她了。可她爸是大学心理学教授,总跟她说,别的病都好治,唯独这心病不好治。
她爸告诉她,学中医没用,不如学心理学,将来指定比中医能救人。
独生子女就是这么命苦,两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以至于人家大学逍遥自在爽翻天。而她……则是天天背各种药名看各种书,复习各种资料,时时刻刻都在备考,只为了拿心理学跟中医学的双学士学位。
本以为大学毕业了,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偏两家人又坐在一起背地里算计着逼她考研。
她大好的年华啊,就那样被浪费了。等她念完研究生家里再逼着她读博的时候,她誓死反抗。
或许是她以前太过乖乖女好脾气了,终于硬着脾气反抗一回,家里人竟然真被她吓着了。哄着说不管她了,只要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所以,她最后就做生意去了。
别的本事没有,好歹是中医硕士,再说如今女人们盛行养生美颜。所以,她便顺应时势开了个养生堂。
从小门面做起,运气倒还不错,几年时间,就让她闯出了些名堂来。
只可惜她命中带衰,老天仿佛见不得她过好日子。好不易一切都走上正道了,结果却莫名其妙穿越了。
到了这里,还得一切从头来。
苏棠已经很久没看过书了,一看到这些书,她就脑阔疼。
心不在焉,便打起哈欠来,两只眼上眼皮下眼皮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打架。就像以前上课的时候,每次讲到理论课,她都觉得困。
霍令俨敲了敲桌子。
苏棠揉了揉眼睛,才说:“非得看这些书吗?我不太想看。”
霍令俨一下就看透了她,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不是个勤奋的。或许有些机灵劲儿跟小聪明,但是难成大事。
不过,好在他老人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倒也不怕。
“这样吧。”霍令俨将手上的书扔在一边,认真说,“短时间内让你从最基本的学起,想你也没那个本事。学管家,多与钱打交道,你别的暂且可以不学,但算术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学。”
“我每天会亲自给你出题,你先自己做,做完我再给你讲解。所谓熟能生巧,题做多了,自然感觉就来了。”
“不过我也有言在先,若是不好好学、或者已经讲过的题还错,休怪我不客气。”
“那爷您打算怎么不客气啊?”苏棠好整以暇看着他,倒是一脸不怕的样子。
霍令俨眯眼哼了一声:“错一道题扣你一千两,扣完为止。”
“喂喂喂,你这就过分了。”果然是抓到了她的痛处,苏棠嗷嗷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霍令俨却肃着张脸说:“严师出高徒,我不严厉些,怎么管教你?不然你以为……你那一万两银子就是那么好拿的?”
苏棠说:“我不管,反正白纸黑字写着的,只要我拿到对牌,你就给我钱。至于我是怎么拿到对牌的,这个就不劳烦伯爷您操心了,我自有我自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