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俨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于是只又叮嘱交代了一句,然后离开了。
苏棠照例去荣安堂跟福寿堂请安,请完安后,去了医馆。
“你来了啊,走,我们去隔壁屋说。”程氏瞧见苏棠后,直接拉着她去了厢房。
关起门来后,程氏笑着问:“棠姐儿,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你做的那个玉梨霜,卖得越发好了,每隔几天你派人送来一些后,基本上当日就被抢空了。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做这些,一来太辛苦了些,二来,也是实在慢了些。所以,有没有想过,招收几个学徒来?”
招收学徒这事儿,苏棠也考虑过。不过,这事还得深思熟虑一番,不能着急。
“这事我再想想,暂时不着急。”苏棠想着说,“舅母,我是觉得,之所以我的东西卖得好,也是因为大家之前从未见过这种胭脂水粉,好奇了些。再加上,城里的贵女们甚至包括宫里的娘娘,都在用。好像谁若是不用,就跟不上潮流似的,这是跟风效应。若是谁想买随时就能买得到,怕是大家就不会太在意了。”
很多东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程氏点点头:“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又说,“你是个有主见的,我倒是不担心。”
苏棠道:“我今儿又带了些来,一会儿让青雀拿进来。对了,舅母若是忙的话,不必管我,我自己在这里坐坐就成。”
程氏好奇:“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你来医馆,不是找我的?”
苏棠说:“是来找舅母的啊,不过你现在忙着,不必耽误时间管我。等你不忙了,我们再细细说些未来的打算。刚好,我也利用点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撵我走了。”程氏笑着摇摇头,却是站了起来,“我还想呢,刚好趁着这个与你说话的机会偷偷懒。你是不知道,我天天一个人从早忙到晚,有多累。”
苏棠知道医馆里生意好,于是忙说:“要不再请两个大夫来帮舅母的忙吧?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情,舅母可以自己看着安排的。”
程氏说:“虽然现在累,但真的还好。再累的时候,我也是经历过的。再说,请大夫也不容易,哪能是想请就能请得到的。”她一边说,一边捶了捶腰,脸上却满是笑容,“等哪日我找到合适的人了,直接就用了。”
“那也好。”苏棠同意,“若是舅母寻到了觉得好的大夫,直接用了,不必问我。”
“行了,你忙吧,我也去忙自己的了。”
程氏离开后,苏棠便从一旁书架上拿了本书来。又拿了笔墨纸砚,一边看着书一边写着东西。
如今正是天热的时候,苏棠才坐一会儿,就觉得背上全是汗。青雀被她打发去外面帮忙了,没人帮着扇风,于是她搁下笔来,自己拿了扇子扇风。
这间屋子有一扇小窗户,窗户朝着北面开。窗台下是一张大炕,当然,这大夏天的,炕自然是没烧的。
窗边许是有些凉风,苏棠便拿了书,坐去了炕上。窗户外面是一条街,苏棠坐过去后,伸手将窗户支开。
虽说外面也是一条街,但街对面是一排排住户,与前街的热闹繁华不同,这后街很是清静。窗外有几棵粗壮的大树,树能遮阳也能纳凉,苏棠靠在窗台上,微风拂面而来,她觉得舒服多了。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纸团扔在了她的书上。
苏棠捧着书人没动,脸上表情却是僵住了。望着那个纸团,其实她都不必拆开来看都知道,肯定是齐王差人扔过来的。
苏棠坐着久久没动,她想了很多事情。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许她该找个借口离开齐王的掌控。
可借口不是那么好找的。
她都可以猜得到,等她这次出来,齐王怕是等了很久了。
装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苏棠静坐了会儿后,还是拆开了那纸团。果然,是齐王约她见面。
还是老地方。
苏棠还是像之前一样,将纸团烧掉后,稍稍理了下衣裳,然后去了外面。
“舅母,屋里呆得久了,我嫌闷,我出门逛逛去。”
程氏道:“大热天的,外面那么晒,你现在出去不怕晒黑了?”
苏棠心情不太好,但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她不高兴,硬是挤出笑来说:“我坐马车里,晒不着。”
“你这孩子,就是呆不住。”程氏拿她没办法,又叮嘱,“一会儿就回来。”
苏棠应了一声,带着青雀走了。
还是那家成衣铺子,马车停在铺子门口。青雀扶着苏棠下来,苏棠心中正紧张踌躇着,想着,一会儿到底要怎么应付齐王。
又想着,若是日后叫霍令俨发现了她是齐王送去他身边监视他的一枚棋子,他又会待自己如何?若是一句话打发了自己倒是好说,左右她也是渴望能够尽早离开霍家的,可若是他恼羞成怒要了自己小命呢?
她不想死啊。
“夫人,伯爷。”
苏棠本就心虚,乍一听到青雀提了句“伯爷”,吓得腿软,一脚踩空,险些从车上摔下来,好在被一道有力的臂膀拉撑住了。苏棠惊魂未定,猛然间抬眸看去,就看到跟前这个一身戎装的男人。
“伯……伯爷。”苏棠冲他笑。
霍令俨如今不但是城门的兵头,更是陛下钦点的一千禁军的头领。所以,平时除了要顾及城门守卫的工作,定期也得带着一千禁军进行军事演习。
这不,正打马从西城门过来,打算往城外去呢。
第71章
“笑得不怀好意。”霍令俨轻声斥责一句,冷着张俊脸,也不晓得生气给谁看,“看到我就这么害怕?想什么呢,路也不好好走。”
苏棠惊讶于他竟然能看得出来自己在害怕,忙问:“妾身何曾害怕了?”她跟他顶嘴,“就算是怕,也是叫伯爷吓的。伯爷不是在城楼上么,这会子怎么在大街上乱逛,还偏叫妾身给碰到了……伯爷是不是故意的。”
霍令俨深深望了眼人,打嘴仗他是从来打不过她的,也不屑于与一个女人吵架,于是才问:“大热天的,跑出来干什么?”
他回头望了眼,见是一家成衣铺子,想着该是臭美想买新衣裳了,于是脸险些没绷住,扯了扯唇,露出个浅笑来:“不是才做了几身新衣裳吗?”
苏棠抱着他胳膊倚在他身旁,有些撒娇意味的说:“那我还不能多买几身衣裳穿吗?若是爷嫌我穿得多,我便回去好了。”
“算了,你去吧。”霍令俨根本也没有那个意思,见她还抱着自己手臂不肯松开,霍令俨目光四下望了眼,虽则这个时候正是中午,又晒又热街上人还少,但终究还是在意的,于是提醒道,“大街上,注意身份。”
“哦。”苏棠立马避开他,故意隔了很远的距离,“这样行吗?”
霍令俨知道她这是恃宠而骄,故意的,倒也没管,只是笑着摇摇头。
“带银子了吗?”他问。
苏棠点头:“带了啊。”又忙说,“若是伯爷怕我银子不够花,也可以再给我一些。对于买衣裳买胭脂水粉这些,妾身是从来不会嫌多的。”
苏棠本只是逗他的,说几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他却当真了,还真掏出一张银票来。
“我因公出门带的钱都不多,这里是一百两,你先拿去。”
“爷……”苏棠有些感动了。
霍令俨尚有军务在身,耽误不得时间。所以,将银票递给一旁的青雀后,就翻身跳上了马。
男人一身戎装,双手勒住马缰,腰背挺得笔直。他逆着光看过来,苏棠迎着光仰头看去,只看到他四周散发开的光圈。
“别傻站着了,进去吧。”
关心了一句后,霍令俨双腿轻夹了马腹,打马离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棠呆呆立在原处看了好一会儿。而铺子里,一袭紫衣负手立在窗前的男子,正阴着张脸看向外面。
旁边候着的小太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将目光从外面收回后,又抬眸望望主子,却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主子此刻的这张脸,可真是够难看的。
这个苏氏也是,之前说的如何爱慕殿下,如今这心变得也是够快的。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变了心了,还是只是与那霍伯爷逢场作戏。
“殿下,那个……苏氏已经进来了。”
芮福此刻是真不想说话,就怕被迁怒。但见主子一直不动,少不得要提醒一句。
齐王敛了敛神,这才举步离开,往后院去。
苏棠已经被掌柜请到了后院,此刻正一个人站在廊檐下。见齐王走进来后,她立即迎了出来。
“叩见王爷。”她依礼请安。
齐王停住脚步,立在她面前,目光就那样直勾勾打量她。两人站在烈日下,正午的阳光曝晒在两人身上,干热得仿若浑身都能着火一般。
可苏棠却觉得,此刻自己的心,犹若落入冰窖般,寒得发怵。
齐王不唤起,苏棠只能一直弯着腿曲着身子。起初倒还能撑着,但时间长了,腰腿酸麻不说,烈日当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着,眼前一黑,她身子不自觉晃起来。
“才这么点时间,就受不了了?”齐王终于开了金口。
苏棠知道他为何要惩罚自己,所以,一切都能忍着。若是这样罚了自己可以让他心里快活一些的话,她倒是愿意的。
罚站总比罚别的好。
“妾身受得住。”苏棠忙又站直了些,还在强撑。
苏棠站在烈日下曝晒,齐王自然也是。一旁芮福到底担心自己主子身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劝着说:“王爷,伤着她不值当什么,可千万别伤了您的身子。”
齐王冷冷睇了他一眼,芮福忙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说话。
直到苏棠晒得满脸通红,脸上脖颈处也都流下汗来,齐王才说:“行了。”
说罢,绕过苏棠,率先朝屋里去。
芮福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说:“王爷这是饶了你了,霍伯夫人,快些跟着进来吧。”
“是。”苏棠头晕得很,白花花的太阳晃得她眼前一片空白,突然起身起得猛了,又眼前猛然一片漆黑,她知道这是起得急了脑袋缺血的缘故,忙站着不动。
缓了好一会儿后,苏棠才朝屋里走去。
屋里,齐王已经坐在了一旁。看到她来了,抬眸冷冷扫过去一眼后又收回目光,没说话。
苏棠垂着脑袋站在一旁,齐王不开口,她也不说话。
“芮福,你先下去。”齐王支开了芮福。
芮福朝苏棠那边看去一眼后,才弯腰应着说:“是,奴才遵命。”
等屋里只剩下齐王跟苏棠两个后,齐王直接说:“你若是相中了霍伯爷,可以直接与本王说。”
“我没有。”苏棠否认。
齐王目光胶着在她脸上,清俊的眉眼轻微蹙起,喉间似是溢出讽刺的轻笑来:“你没有?”
“是,我没有。”苏棠语气坚定。
齐王却是不信:“那日在霍伯府,你当本王不存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在帮衬着霍三……你现在告诉本王说你没有喜欢上霍三,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苏棠再次坚定。
她说的是实话,虽说有些感动,但的确不到动心的地步,更别谈喜欢了。而且她知道原小说的剧情走向,知道霍令俨将来会是那个为了孟四小姐举兵造反的大反派,她就更不可能会动心。
她不是恋爱脑,不是为了爱情而活的。
她如今与霍伯爷,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他们将来,终有一天会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许是苏棠一再的坚定,倒是让齐王困惑了。
苏棠掀起眼皮看向齐王,认真说:“那日笙哥儿满周宴,妾身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妾身知道,现在的霍家就像是个铁桶似的,宅内到处都是霍伯爷的人。霍伯爷当时的确没有发现王爷,但藏在暗处的隐卫未必没有发现,若是隐卫事后告诉霍伯爷,而妾身又帮了王爷,王爷觉得霍伯爷不会怀疑妾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