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爷回来了。”紫芳撩珠帘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话音才落,外头霍令俨已是负手走了进来。
青雀几个是极为有眼力劲的,见状,忙俯身福礼后退了出去。临走前,青雀还给候在苏棠一旁的秋娘使眼色,秋娘见状,忙也机灵道:“爷,夫人,到了时辰,想必小二爷也饿了。小厨房里蒸了蛋花,想必已经好了,我抱着小二爷去吃点。”
小南瓜没断奶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吃辅食了。这两天苏棠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吩咐下去将儿子奶水也断了。起初小南瓜倒是会哭会闹,但熬过那几天也就好了。
再说,富贵人家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金贵的吃食。不吃奶水了,自是有很多好吃的等着他。
小人家最近爱吃蒸蛋,所以一提到吃蒸蛋,他就高兴。手挥舞着,嘴里还笑嘻嘻喊着:“蛋蛋。”
苏棠摸了摸他脑袋,笑着骂他没出息。
人都出去后,苏棠依旧坐着没起,就是不守规矩不给某人请安。她撇过脑袋去,权当屋里没旁人了。
霍令俨倒是也没折罪她,没提这事儿,只自己坐了下来后,看向对面说:“记得你曾经说过,想学骑马的?”
苏棠倒也没矫情着一直不理人,方才见他进来她没起身行礼,已经算是给了他下马威了,他不但没在意反而还主动说话,苏棠就觉得,他想必也是有心想讨自己欢心的,于是就转过脑袋去,看着人说:“爷终于打算教我了?”
见她愿意搭理自己,霍令俨心中着实暗暗松了口气。
于是坐正了身子来,又说:“再过些日子,等天气彻底凉快下去了,陛下便会组织秋狩的活动。按着往常的惯例,你有伯夫人的名分在,是可与我同行的。等到时候,我教你。”
像这样的活动,苏棠自是想去的。
但心里还是有些气,便说:“爷又带我出门,难道这回就不怕我又招人瞩目了?”
霍令俨笑了笑,声音温和:“我昨儿与你吵,气的倒不是这个。”
苏棠气愤:“你还生气了,明明生气的人应该是我,爷这是讨了便宜还卖乖。”
霍令俨并不想吵架,见她又气了,于是妥协了说:“好,这事儿往后不再提。”
苏棠倒是趁机抓着不放:“为什么不提?事情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爷把事情挑起来,又凶我又要罚我,最后又羞辱我,爷用非常手段逼着我跟你讨饶服软……现在又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好似一切都是我的错似的。”
苏棠倒不是矫情,是真的觉得还挺委屈的。昨儿闹那一场,分明是她受了委屈,结果一切主动权都握在他手里。
他说走就走,说罚就罚。结果又说回头就回头,说欺负她就欺负她。
这事儿若是不趁机论个是非对错来,他可能心里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而且说不定他还觉得做得已经够好了,觉得自己身为一府伯爷能够不与女子计较,已经算是万般的宠信与大度了呢。
苏棠知道,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他霍伯爷能做到这样,确是算好的了。可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遵守三从四德的深闺妇人,一想着日后一直要对他伏低做小,她就觉得日子似是熬不到头了似的。
她也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之前巴结着人,是因为知道自己若是想要钱财地位,必须乖乖依附,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可如今不一样,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就算此刻心里装着的人还是孟四,但对她这个妻子,也是颇为袒护的。
也就是说,他对她是有怜惜与好感的,并且这种好感还在日渐升温中。
此时若不闹,更待何时?
就是要闹得让他记忆犹新,若是日后再想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指点江山,可得想清楚了。
霍令俨不想吵架,一旦吵架了,又得好些日子见不到面,霍令俨觉得自己见不到她,怕是会想念。而又不能次次都像昨天晚上那样,吵完之后为了回头找台阶下,那般耍流氓。
于是,不管对面的小女人怎么闹,他始终都是微笑着面对。
苏棠眨眨眼睛,他不按常理出牌,她倒是有些慌了。
“怎么不说话。”苏棠鼓了鼓嘴。
霍令俨道:“你说的都没错,昨儿晚上是我不好。夫人若是心中还在生气,你想要怎么样,只要为夫能够做得到的,都答应你。”
苏棠问:“真的?”
霍令俨:“真的。”
苏棠故意逗他说:“你说的啊,那日后一个月只能行一次房。一次,我说的是一次,不是一夜。”
霍令俨立即说:“不行。”
苏棠:“凭什么不行。”
没有凭什么,反正就是不行。
“你换一个,反正这事不行。”
这事不但不行,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换,我觉得这事儿你能做得到,我就要你答应我这一条。是你说的,只要做得到的,都答应我。”
霍令俨脸色难看,凝视着人,沉默半饷才说:“你觉得我能做得到吗?”
苏棠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每次都龙精虎猛的样子,又想着他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样子,也根本没有纳妾收房的打算。若是真的过于苛待了他,想想还觉得他挺可怜的。
心里又想,他对自己其实还算挺好的。除了几次特殊情况外,平常每回只要她闹着喊疼或者说不舒服了,他就算再难以克制,也会停下来。
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若是真的一时离不开伯府了,总也得和谐相处。
至于男人嘛,还是需要调.教的。你不引导他于你有利的价值观,他从小就生长在这男权至上的大环境里,又如何会自觉改变?
“臭流氓。”苏棠一时没绷,笑了起来。
想着笑都笑了,索性就再进一步。于是,主动从炕上跳下来,挤到他怀里坐着去。
见他正沉醉美人乡的时候,她适时说:“就算做不到,那你日后也不能胡来。以后再想凶我的时候,也得先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错。你若是心里真有点位置是属于我的,那便也把我捧在掌心里宠着。不要觉得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你要念着我的好。”
“好。”他答应她。
只这般将人拥在怀里,什么都不做,只安安静静一处呆着,他觉得心里被什么填满了般的充实温暖。
霍令俨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是答应了的,自是会好好去做。于是这几日来,苏棠日子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过得更好了。
比如说她爹来,她都无需亲自出去见面,霍伯爷前头接待的,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人,却还不会失了礼数。她是事后才知道的,知道后其实还有些不高兴,若是她亲自去,指定“骂”得这爹有口无言。
她嫁来伯府两年,这爹几乎是一次没登过门来。这会儿好了,牡丹才住进来,他巴巴跟着跑来了。
还怕她欺负他的宝贝女儿啊?
既是怕,何不接了人回去?
这一家三口,真是个顶个的不要脸。
苏棠自是不待见牡丹的,这些日子也就是她忙,没空管她。等她闲下来,自是会想法子撵她滚出去。
“二小姐这两日怎么样?可安分?”苏棠问青雀。
牡丹莫名其妙跑了来要求住下,苏棠怕她会暗中使坏,所以,一直派人监视着她呢。
青雀说:“起初二小姐还试图拉着咱们大小姐一起排挤梅小姐,可咱们大小姐什么人啊,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哪会上了她的当去。大小姐见她不□□分,于是故意跟梅小姐好,冷落着她,她倒是老实些了。”
苏棠笑了:“幸姑这孩子是个机灵通透的,做事真的是叫人放心。”
青雀又说:“不过,二小姐毕竟是客,咱们大小姐也不好过分冷落了她。所以,一应吃穿用度上,都是与梅小姐一样的。只是每回二小姐欲说些梅小姐听不懂的话的时候,咱们大小姐都有本事将话题拐到别处去,还常常伙着梅小姐说一些二小姐不知道的事儿。老太太跟前,大小姐倒是一样对待。”
苏棠说:“明儿我要去一趟薛侯府,等回来后,再着手管她这事儿。”
那日中秋宫宴上,苏棠与薛侯府三姑娘说了几句话。三姑娘提起玉梨霜的事儿,两人多说了几句,三姑娘便说择日邀请她去府上做客。这不,中秋宴回来后第三天,薛府的帖子就递来了。
苏棠这几日在研究别的,她自己试用了觉得挺好的,所以这次去薛府,打算带着做礼物送给薛三。
这回是苏棠自己一人登门做客,她来这儿也有一年多了,想着日后若是离不开霍家,一应的人情往来串门应酬,都是必须她来的。尤其如今霍家已经出了重孝,又渐得陛下恩宠器重,往后各府间相互走动免不了。
她是需要自己走出去,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打交道的。
只是苏棠没有想到,这才进薛侯府的大门,竟然正好迎面撞上薛侯府的几位爷。几位爷正簇拥着齐王殿下从里面出来,苏棠目光扫到了人,忙过去请安。
第82章
薛侯府是薛淑妃外家, 如今的薛侯爷是齐王殿下的亲娘舅, 故而, 齐王常来薛侯府走动,自是不稀奇的。苏棠只是暗叹真是冤家路窄, 越是心里口里默念着今儿万不要碰到的人, 却偏偏碰到了。
这齐王殿下也是, 早不来晚不来, 偏她来薛侯府的时候他也来。早不出现晚不出现, 偏她刚刚进门,他就出门。
若是能错开一步, 这个头就碰不上了。
苏棠暗叹自己点背, 竟是遇上了他。
苏棠这边抱怨着,齐王倒也没想到, 今儿竟会在薛家遇到她。不过他倒是处之泰然, 即便瞧见了人有些诧异, 却也并未露出什么过多的表情来。
只是见人走了来,他适时停下了步子。
“臣妇见过齐王殿下。”苏棠低头先朝齐王请了安后,又朝跟在齐王身后的薛府诸位爷略福了下身子,“诸位爷安好。”
薛家与霍家同为勋贵, 虽则有爵位的高低, 但其实勋贵人家更看重的还是实权。如今霍伯爷明显得圣心, 所以, 薛家的人待苏棠这位霍伯夫人, 自是十分礼遇尊敬。
苏棠见了礼, 薛家诸爷立即回了礼。
苏棠说:“我是来找薛三姑娘的。”
早已有人跑着进内院通报了,但薛府世子却还是点了自己身边的亲近随从,让他亲自送苏棠去三姑娘院子。
虽说大荣朝民风开放,但苏棠与薛家诸位爷没什么可说的。既然已经相互见了礼,所以苏棠又冲几位稍稍弯了下腰以示恭敬,然后离开了。
齐王回头看了眼,薛世子也顺着齐王的目光看去,而后问:“殿下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吗?”
齐王折回身来,一边朝外面走,一边道:“三表妹何时与霍家的人有了往来?”
薛世子也不知道这事儿,回想了下说:“原是没有往来的,许是那日中秋宫宴上认识的吧。对了,听说这位霍伯夫人心灵手巧,会制胭脂膏子,三妹有得过她亲手做的膏子。这事儿,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吧?听说,宫里头的娘娘也有在用的。”
齐王点点头:“倒是听三妹提过。”
之后,倒也没再提苏棠。
苏棠进了内院,薛三院里的嬷嬷出来迎接,请着苏棠往薛三院子去。
“方才姑娘还念叨着夫人您呢,可巧,您就过来了。”这嬷嬷对苏棠十分恭敬客气,“夫人来得正好,我家姑娘这两日正出了闹心的麻烦事儿,总不爱见人,您来了,正好给瞧瞧,一并想想法子。”
苏棠听出嬷嬷语气中的不对劲来,忙关心问:“三姑娘怎么了?”
嬷嬷欲言又止的,最终沉沉叹息一声,也没说到底是怎么了,只道:“夫人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被请进了薛三院子的正房后,薛三这才迎了出来:“原该亲自去接嫂子的,只是我这张脸……有些不便,嫂子莫怪。”
“怎么会怪你呢,三妹妹不要这么客气。”见她左右两边脸似是用胭脂点了几颗红痣出来,苏棠想着方才她们主仆二人说的话,就关心问,“三妹妹这脸是怎么了?”
一提到脸,薛三又拿手去遮,似是有些自卑的样子。
那嬷嬷俯身道:“府上最近新请了个四川的厨子来,姑娘素来喜辣,许是这几日未有忌口。但是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要忌口。也开了方子,姑娘一直都有照着方子熬药吃,只是这成效嘛……”
薛三一时也十分懊悔:“都怪我,早知道会这样,我不该那般不知忌口的。”
嬷嬷继续说:“伯夫人也知道的,姑娘家们最瞧中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何况,眼下还是非常时期,若是我们姑娘错了一步,前程就不保了。”她看了眼自己主子后,才又轻叹一声道,“方才齐王殿下来,姑娘都未曾出去见礼。”
“按着往常的惯例,再过几日到九月初,陛下必然会举行一场大型的皇家狩猎活动。别说今年是特殊的一年,就是往年,我家姑娘也都在随行名单中的。到时候,顶着这张脸,又如何见人去啊。”
苏棠大致也听明白了,这位薛三姑娘,怕就是没忌口短期内吃了太多的辣,引起了内分泌失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