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想往哪去?”
孟歧山的眼睛都被烧红了,“放开我,我要去宰了那群畜生!”
他本来力气就大,此时怒气上来更像头壮实的小狼崽子一般,秦端重伤初愈,这一下登时被他推了个趔趄,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登时下意识“嘶”了一声。
这一下,孟歧山的动作登时僵住了。
秦大公子从来都不是个肯委屈自己的人,相反,此人深谙不要脸的精髓,更对顺杆子往上爬这一条天赋技能掌握得炉火纯青。
他其实比起少年孟歧山也就是占了点年龄的优势,孟歧山因为前些时候被人扫落马下的耻辱,这段时间更是加紧苦练。
就算是秦大公子再脸皮厚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当真还是要靠天赋技能的。
好比他现在……恐怕孟歧山已经能和他最盛的时候拼个旗鼓相当,更别说若是再过一段时间,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反正归根到底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
秦大公子傲娇的扭开头,他才不承认之前是谁帮他整合军队冲出重围呢!
见把孟歧山给唬住了,秦端这才冷冰冰哼道,“怎么,不闹腾啦?”
“当然要杀他们,不过不是现在。”孟歧山紧紧握住了拳,若是细看则会发现,方才那股子熊熊燃烧的怒意此时已经化作了他眼底的彻骨寒意。
“把平民的生命视若儿戏,这样的军队,不要也罢。”
秦端闻言却只是嗤笑一声,懒懒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不过是在刘钦瑞的手下发扬光大罢了。就算是昔年华宜华大将军亲自率领的定西军,这种事情还不是屡禁不止?”
“何况你现在连个底层的兵卒都不是,不过是个我身边的小厮,连进谏都险些被砍了脑袋,就算刘钦瑞再不是个东西又能怎么样?”
“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部队,难不成就没一个脑子灵光的了?就他最聪明?归根到底不过是他官最大罢了。”
秦端当先转身朝着下城墙的方向走去,还不忘悠悠嘲讽一声,“小子,你还嫩了点。”
秦端是吏部秦家出来的人,无论是吏部还是秦家,这两处都是看尽了官场各种黑幕的存在,而在吏部几代的秦家手中握着的秘密更是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也正因为如此,在秦端看来无论是杀平民换取军功还是刘钦瑞蠢货上位……归根到底不过都是谁更势大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在孟歧山这等毛头小子眼中几乎是无可饶恕的罪行在他看来也并非不能容忍……这可以说是一种对官场的冷血,也可以说是一种对世情的妥协。
不过秦端故意说这番话的意思可远远不止如此。
若是不让孟歧山明白,除非他站在最高的位置上,能亲手主宰这战场上诸人的生死,那么终将要受制于人,而这些他看不惯的场景,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很残酷,但是同样很现实。
秦端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孟歧山略带了几分怒意的声音,“你怎么就知道华宜做不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那你就做给我看,证明我是错的,如何?”
在孟歧山看不到的暗处,秦大公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匈奴骑兵的机动速度极为可怖,真正从此处聚拢而来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两人下城墙时回望的最后一眼,依然见到远处隐隐有烟尘靠近。
大战在即。
说来也奇怪,匈奴骑兵虽然围城,但却暂时并未有攻击的迹象,甚至连人员的出入往来都不做限制,只是能在众多高头大马和嗜血骑兵的目光中进退自如的却也没几个。
孟歧山心中虽然觉得奇怪,但他毕竟是初次出战,对于这些筋筋道道也不算太了解,只好一日数次的在城中四处转悠,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秦端先前还会加以询问,后来也疲了,专心养伤,由得孟歧山在外边四处野去。
这一日,定西军中来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安乐王。
按理来说,此时重兵围城,这位身份金贵的王爷自然应该是离得越远越好才是,哪有上赶着给人碗里加菜的道理。
更别说前些日子刘钦瑞才刚刚打了败仗,秦之言又无人见过他真正指挥一场大战,按照秦端的话来说,当真是用了生命在谋反。
毕竟归根结底秦之言乃是夏衍一力举荐,夏望之又被众位朝臣给生生拘在了朝上,按照大义来说,就算是为了天下黎民,天家也应当有人掠阵……
行了以上谁都知道不过是扯淡的,安乐王的野心虽然一直未曾暴露,可在这等时候冒头不得不让人心中打了个突。
这大夏兄弟阋墙的事情前朝又不是没出现过,若是因为刘钦瑞之事引来了众怒,夏望之趁机亲自将这个弟弟发配来送死也不是不能这么想……
官字尚且两张口,更何况从来都兄友弟恭为辅,明枪暗箭为主的天家?
第104章 煽风点火
夏衍这一来,定西军登时沸腾了。
这群最底层的大老爷们可弄不明白政治斗争上的种种险恶,他们只知道夏衍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大夏皇室仅剩的两条血脉之一!
这一下,因为秦之言突然空降带来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想也知道,毕竟天子总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平白无故赔了性命不是?
夏衍就算是披了个温润平和的名士壳子,可骨子里流着的血却没有变,乍一到陀兰镇便召开了一场感人肺腑的动员大会,其间形象之各种正面,言论各种煽动……也就是萧锦不在此处,若是钦天监的人见了,说不得还要赞一声尽得前朝国师幽微的真传。
天家的人对付些个兵蛋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夏衍一席声色俱全的动员之后,定西军中登时人人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当真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连看着城墙外的匈奴铁骑都觉得不过如此,就跟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连带着首级都你一个我一个分了个干净。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还因为在城外虎视眈眈的匈奴铁骑而紧张的气氛一时间竟然变得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夏衍这话也就能唬唬新兵蛋子,那帮子老兵油子见惯了这阵仗,非但不为所动,反倒还趁着这档子大家都被煽动起来的功夫开始留意起了后路。
啧……他们可不像那群没正儿八经跟匈奴铁骑拼过的新兵,你瞧着这王爷说的好,谁知道他会不会像那个刘大人一样夹着尾巴就溜了。
嘴皮子倒是利索。
在这等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的情况下,孟歧山却只能乖乖跟着秦端,压根不能踏出门外一步。
在孟歧山一个时辰内的第十次朝着门外探头时,秦端终于不耐烦了,“你身上长了跳蚤不成?就不能安安分分坐着别乱动?”
孟歧山反唇相讥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半残废只能乖乖待着养伤?”
秦端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鼻子几乎要扬到天上去,“本公子是为了救哪个小兔崽子才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