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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前任他叔冲喜 第39节

    龙瑜君果然眸色微变,略有忌惮地轻吐了下舌头,全没了刚刚的气势来,也不再与顾见骊多说,匆匆赶回去。
    顾见骊刚刚坐下,忽听姬无镜随口说了一句:“日后补给你。”
    “什么?”顾见骊偏过头瞧他。她没听懂,也没怎么听清。
    姬无镜却不再说了,也不再打理顾见骊。
    没过多久,林香凝又过来了,这一回她不是一个人,还挽起另外三两个不知谁家的女眷。她也没有找顾见骊,而是拉着那几个女眷坐在距离顾见骊不远不近的地方。然后,她高声阔谈地跟身边的几个人夸赞自己成亲的排场有多大,有多体面,又滔滔不绝地炫耀着收到的聘礼。她那张小嘴儿像说书人似的,叭叭叭,把聘礼单子上的东西一件一件背了下来。四只鸡绝对不肯说三只。两只鹅倒是能吹成四只。
    周围人都听见了。
    谁让她有“手腕”,真嫁给了今年的状元郎做正妻,正是威风的时候。
    姬无镜原本没在意她在说什么,可不久后就被她背礼单引去了注意力。他一手托腮,懒洋洋地听着林香凝捡豆子似的背礼单。姬无镜听乐了,忽然沙哑开口:“她在干嘛?说书吗?怎么没人给赏钱啊?”
    一枚铜板从他手中弹出,划过半空,落在林香凝面前的桌子上,铜板在木桌上晃动不停,发出一阵长长余音。
    林香凝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她盯着面前那枚铜板,心跟着铜板的晃动而乱颤。
    “怎么不继续了?”姬无镜换了个姿势,懒散靠在椅背上,狐狸眼眼尾挂起三分笑来。
    原本林香凝大说特说的时候,周围坐着的人虽然都听着她吹嘘炫耀,可仍旧偶尔与身边闲聊两句。此时却是一片寂静,谁也没发出声音来。
    没人回姬无镜的话,姬无镜不高兴了。他敲了敲顾见骊面前的桌子:“你说!”
    顾见骊瞧了他一眼,一整正经地说:“兴许是赏钱少了。”
    姬无镜开怀大笑。笑得别人毛骨悚然。
    他挑起狐狸眼,扫过周围一群人,拖长了腔调,懒洋洋道:“你们不能白听啊——”
    有人起身,用颤抖的手将袖子里的银子放在林香凝面前。今日进宫,很多人并没有随身带着金银,只好摘了些首饰放在林香凝的桌子上。
    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捏着自己的镯子舍不得地摇头,跟着她的奶娘贴着她的耳朵说:“回去跟老爷再要就去,可千万别惹那个疯子啊!”
    林香凝看着堆满桌子的首饰,脸上涨红如发烧。她本是家中不得宠庶女,本身就没什么金银首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首饰中,有些十分昂贵,是以前的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可此时她完全笑不出来。巨大的屈辱感把她淹没。她虽然眼红这些首饰,但是她根本不想要,她想要硬气地还回去,更想有骨气地当场摔了。
    但是她不能。
    她唯有攒紧了手,乃至指甲戳破了掌心,强撑着自己不要当众落下泪来。
    姬无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偏过头,靠近顾见骊,随意问:“你当初嫁给我的时候,府里给顾敬元那老东西送去了多少聘礼?”
    顾见骊回忆了一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两匹布,一袋米、一袋面。”
    姬无镜等了等没等到顾见骊继续说下去,他惊讶地问:“没了?”
    “还有五十两银子。”顾见骊补充道。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没有遗漏,才再说:“没了。”
    姬无镜面无表情地盯着顾见骊的眼睛半晌。
    顾见骊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想到了什么。聘礼是少了些,广平伯府定然是觉得姬无镜不会醒过来才会那般随意打发。如今姬无镜醒了过来……
    顾见骊根据这段时日与姬无镜的接触,揣摩着姬无镜的想法。她决定做一回挑拨离间的小人。她抬起眼睛,光明磊落地对上姬无镜的视线,认真地说:“家里几位兄长娶妻自然不是只有这些聘礼的。是的,你家里人欺负你。”
    姬无镜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外走。
    顾见骊也起身,跟了上去。她走在姬无镜身后,悄悄翘起嘴角。笼罩在心头上的那剩下一半的阴云也在悄悄散开。
    宫中热热闹闹,人影不绝,顾见骊跟着姬无镜逆着人流离开宴厅。姬无镜人高腿长,顾见骊疾步而行也有些跟不上,走得有些吃力。
    姬无镜立在红墙下,侧着身等她。瞧着她裙影摇曳而来,午时的阳光罩下来,她的影子仿佛都是香的。
    顾见骊赶过来,因为让他等而露出歉意的笑来。
    姬无镜轻咳两声,不耐烦道:“走不动,扶。”
    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细着嗓子:“门主大人,我们督主请您到西厂一聚。”
    “陈河?”姬无镜神色不明地微眯了眼,朝西面看去。
    第48章
    陈河这个人名气并不小。前些年东厂势大, 后来陈河将西厂逐渐发展起来,与东厂并立。东厂西厂与玄镜门皆为陛下做事。不同于玄镜门隐在暗处,仅凭名单取人性命。东厂与西厂立在明处, 东厂与西厂两位督主是真正手里握着实权的。
    与玄镜门暗杀的性质不同, 东西两厂原本主要为了护佑陛下与宫中安危。只是自陈河接手西厂,因其个人手段太过狠辣, 亦掌杀伐之事。尤其自姬无镜中毒暂离玄镜门,玄镜门能力渐弱,西厂也逐渐接手了部分暗杀旨令。
    陈河此人虽为宦臣,却极为俊美清秀。他总是一袭青衫,怀里抱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因其洁癖, 总给人纤尘不染之感。旁人不能近身, 除了那只猫。
    据说, 他自创了许多种折磨人的法子。但凡落在他手中的犯人无一不招供。
    顾见骊扶着姬无镜往西厂去,一路上暗暗揣摩着西厂督主为何要见姬无镜。东厂与西厂一直不和,即使在陛下面前也不会掩藏。玄镜门除了杀人其余时候都很低调。顾见骊仔细想了想, 倒是没听说玄镜门与东西两厂有过节。
    顾见骊忽又想起来当初姬无镜说要给姬月明提亲,曾说过想将姬月明说给陈河, 姬无镜似乎还随口说他与陈河是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口瞎说的。
    顾见骊偷偷瞧了姬无镜一眼,怀疑姬无镜这个人真的会有朋友吗?
    到了西厂, 顾见骊远远看见了陈河。顾见骊从来没见过陈河,可她还是一眼把陈河认了出来。
    姬无镜瞥了一眼顾见骊, 问:“你这一路在想什么?”
    顾见骊想了一下, 说:“在想什么样的人能和五爷成为朋友。”
    “这个问题……”姬无镜沉吟了一瞬, 忽然笑了,“那定然是长得好看的。”
    顾见骊怔了一下,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姬无镜。就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顾见骊抬眼看向立在石阶上的陈河。
    陈河一身青衫,一手负于身后,立得笔直,他垂眼望着面前围栏上趴着的小白猫,安安静静的。
    嗯,这个陈河是挺好看的。
    “督主,玄镜门门主到了。”小太监细着嗓子禀告了一声,弯着腰恭敬退下。
    小白猫扭头看向姬无镜,忽尖锐地叫了一声,一跃而起。陈河伸手,稳稳将它接在怀里,安抚似地揉摸着它背上柔软的毛发。手指修长且白,不像舞刀弄枪的手。白猫在陈河的怀里蹭了蹭,终于温顺下来。陈河这才抬眼看向姬无镜,目光扫过顾见骊。
    看见陈河眼睛的那一瞬间,顾见骊十分意外。她想象中的西厂督主当不会有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陈河问:“身体可好些了?”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全然没有太监的尖细之感。
    姬无镜随口说:“别记挂。”
    顾见骊垂眼,她竟觉得姬无镜的声音比陈河清冷的声音更阴森得像西厂督主。
    “若不是你不要督主之位,我也爬不到今日的地位。自然记挂。”陈河淡淡道。
    顾见骊惊愕不已。她刚刚还觉得姬无镜更像西厂督主……
    “有话快说,急着回家算账。”姬无镜道。
    陈河怀里的白猫挪了挪身子,这细小的动作引得陈河垂目瞧它。他在看向那只猫的时候目光里染上了几分温柔。他抚摸着白猫,对姬无镜说:“帮我杀个人。”
    “嗤。”姬无镜笑了,问:“怎么,你这只手除了摸猫已经不会杀人了?”
    “开个价。”
    姬无镜转身就走。
    陈河叹了口气,望着姬无镜的背影,无奈喊:“师兄。”
    姬无镜犹豫了一下,才停下脚步,懒散而立,也没转身。
    “去,自己玩。”陈河拍了拍小白猫的头,将它放走。转而看向姬无镜的背影,道:“这个时候午宴应该开了。留我这用饭吧,你不想吃,嫂子未必不想。”
    姬无镜侧首看向顾见骊。顾见骊模样有些呆呆的,实在是被陈河的那一声“师兄”惊到了。
    姬无镜果真带着顾见骊留下用饭。
    陈河自然十分了解姬无镜,饭桌上摆着不同的鱼,不同的烹法。
    陈河不与人同食,在他面前只有一碗清粥,他斯文地吃着粥,偶尔撕几块鱼喂给窝在他腿上的白猫。
    姬无镜吃鱼的时候向来专注,并不讲话。顾见骊坐在姬无镜身侧,只吃了一点东西。
    姬无镜吃着吃着,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陈河给白猫喂鱼。他转过头瞥向顾见骊,说:“一只猫吃的鱼肉都是撕好的。”
    顾见骊无辜地看了他一会儿,放下筷子,帮姬无镜将鱼肉撕成小块。
    陈河颇为惊讶地扫了顾见骊一眼。
    趁着顾见骊撕鱼肉的功夫,姬无镜懒洋洋地问:“杀谁?”
    “皇帝。”陈河眉眼不变地喂猫,口气随意。
    顾见骊一惊,手中的鱼肉落在了桌子上。
    这个陈河莫不是疯了?她会不会被灭口?顾见骊急忙低下头,又拿起一块鱼肉来撕。
    “嗤。”姬无镜嗤笑了一声,他后半身向后靠,舒服倚靠着椅背,神情莫测地扯了扯嘴角,道:“你有病吧?”
    姬无镜忽然又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来,说:“你知道玄镜门是什么东西吗?我姬昭是给皇帝做事的,是他的狗。”
    “你可别侮辱狗了。”陈河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温声道,“昌帝醉心于长生不老,东厂送过去的丹药吃多了,已经没几年可活。这大姬早晚易主,与其等着新帝继位,不若主动……”
    “不爱听。”姬无镜毫不给脸地打断陈河的话,“你想干嘛就干嘛,我没兴趣。”
    陈河又道:“姬崇死的冤枉。”
    姬无镜不耐烦地扔了筷子,口气不善:“谁当皇帝都要弄死几个人,死了的都冤枉。”
    陈河默了默,又问:“没得谈?”
    姬无镜欠身,手腕搭在桌上,略凑近了些,望着陈河挑起狐狸眼,笑了,说:“别把自己说的像个权臣,你不过是为了个女人罢了。”
    陈河又看了顾见骊一眼,重新看向姬无镜,问:“嫂夫人真的不回避一下吗?”
    顾见骊忽然轻轻低呼了一声,瞬间蹙眉瞧着自己的指腹,雪白娇嫩的指腹被鱼刺刺破了,鲜红的血珠儿卧在指腹上。
    “你把她吓着了。”姬无镜阴冷地乜了陈河一眼。
    他拉过顾见骊的手,将顾见骊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去血珠儿。顾见骊手上沾着鱼香,好闻得很。姬无镜吸了吸鼻子,又舔吮了一口。
    当着外人在呢,顾见骊顿时觉得尴尬不已,把手抽了回去。她起身,说:“手上染脏了,我去洗洗手。”
    姬无镜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不过还是点了头。
    顾见骊走出去,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要去哪儿洗手?
    她打量一下刚刚用膳的那间房。寻常情况下,应该都会将梳洗用具放在那里耳房。只是这里的建筑和宫外有些不同,耳房并不是挨着的,隔了一段空荡荡的回廊。刚刚陈河能够毫不设防地说出那般话,想来定时因为屋子两旁都是空着的,不会被人听了去。顾见骊猜测陈河与姬无镜说这般机密的事情,定然将人都遣了,整个院落都不会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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