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王扬听到有人在唤他,那声音十分耳熟,他知道是傅青书的声音,可又显得与他平常的声音不太相同,他的声音清亮微冷,可这道嗓音却显得低沉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沧桑感。
王扬突然想起来,在他掉入河中溺死时,在他进入冰洞看到那被封在冰里面的男尸时,于突然间闯入他脑海中的那声师兄,便是由这个声音发出来的,是傅青书,但又不完全是他。
周围的光线十分明亮,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不再是黑幽幽的洞穴,而是一个冰封的世界,由无数巨大的冰块砌成的冰窟,这场景依稀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的身体轻飘飘地,既没有一丝份量,也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偌大的洞穴之中只在靠近西北的方向摆了一张宽大的床,通体洁白晶莹,寒气四溢。
床上拥躺着两个人,一个身着青衫,面容清丽,正垂头注视着躺在身边的人,那躺着的人相貌英俊,双目紧闭,面容削瘦而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犹自昏睡着。王扬定睛看去,咦,那不是他和傅青书吗?他们怎么会由山洞出现在这里?而且都还换了衣服,没再穿着云天门的道袍。
他欲要走近看个究竟,便听傅青书的声音响起道:“师兄你怎么还不醒?”那声音低沉轻缓,不复以前的清亮凌冽,耳熟之中又带着一份陌生。
王扬心想着,我受伤了?生病了?睡了很长时间没有醒?他想起来了,之前在山洞的通道内,他为了替傅青书疗伤,几乎耗尽了灵气,最后昏厥过去,难不成自己现在是灵魂出窍了,所以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这时,只听对方又道:“师兄,你是在怨我,恨我,所以才不愿意醒来是吗?”声音中暗含一丝悲戚悔恨。
王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什么要怨你,恨你呢?
冰洞中沉默稍许,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师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醒过来吧,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醒过来我任你处置。”
王扬腹诽道:“真是越说越离谱,好端端地,我干嘛要打你骂你,甚至杀你呢?我倒是很想醒过来听听你说这番话的原因。”
他转念又想到:“你不是面瘫加闷骚吗?原来也能对着我说那么多话,要是平日里你也能够和我这么说话就好了,省得我还要来猜你的心思,猜来猜去还猜不对。”
他正兀自出神间,忽然看见那似傅青书的人俯下身,便含住了他那具身体的嘴唇,吻了起来。这下可把王扬给惹毛了,直喊道,亲亲亲,就知道亲,连我睡着的时候都不放过,你个强吻狂魔,幸好不是跟你睡一个屋子,不然岂不是贞操不保?你过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王扬正打算飘过去跟他算账,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踢打撞击的声音:“姓傅的混账王八蛋,快放我进来,你有本事把主人藏起来,你有本事打开结界放我进来!”
直到那喊声数度响起,傅青书方才放开怀中的人,将他放回床上,却仍依依不舍地看了他几眼,方才起身离开。王扬捏了一把汗,好像极怕傅青书真会对他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他朝床上躺着的人飘去,想要返回自己的身体,突然间不知从何处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吸了进去。
“师兄,师兄,你醒醒,你醒过来了吗?”
耳边传来数声紧张而急促的呼唤,王扬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朝外望去,一张漂亮而熟悉的面孔自此映入他的眼帘,等到那面孔逐渐放大变得清晰,王扬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认清了跟前的人。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看到那张脸朝他不断地接近,他眼中一急,一抬手,“啪”得一声,对方白皙的左颊上已然多了一道巴掌印。
“你再亲我试试!”
傅青书被王扬巴掌打得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紧张道:“难道师兄他知道我趁他睡着时偷亲他了?”
王扬话刚喊出口,然而朝周围打量了一下,却猛地惊住了,周围草木茂盛,鸟语花香,哪里是他刚才看到的什么冰洞,明明是之前和苏婉晴离开的那片林子?怎么短短一瞬的时间,傅青书就带着他从冰洞又返回到了林子里?他再看看他与傅青书两人,他们身上明明还穿着云天门的道袍哩,那他之前看到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是他做梦产生的梦境?
正巧苏婉晴抱着阿黄与张九延摘完奇花异草从林子里走出来,听到那巴掌声与王扬的喊声,却不太能够理解话里的意思,听着好像是傅青书占了他便宜似地。王扬一抬头,三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块,不对,还有苏婉晴抱着的阿黄,也歪着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时值傅青书也转过身来,苏婉晴、张九延和阿黄便很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手指印,他皮肤本来就白,手指印子便显得愈发明显。两人面面相觑,猜不透王扬干嘛一醒来就打了自己的师弟一巴掌。
“我……这……他们……”
王扬感觉自己的舌头一下子打起结来,完全闹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要说他之前是在做梦,可那梦又异常清晰,除了摸不着,看却看得一清二楚,就连醒来,他还能够记得那些细节。可如果不是梦境,怎么他一睁开眼睛,就嗖地一下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还看见原本被人掳走的苏婉晴和张九延?
“师兄……”傅青书见王扬脸色惊讶,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低低地叫唤了一声,他以为王扬知道自己趁他昏迷时偷亲他,心里倒并不责怪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只是害怕王扬以后不再理他。
王扬赶紧抓住傅青书问道:“青书,我们刚才在哪儿?是不是在一个冰洞里?”
“没有啊,师兄。”傅青书摇摇头,将之前在通道内发生的情况诉说了一遍,告诉他,他是跟着阿黄才来到这片林子的。
“难道,我刚才真得是在做梦?”王扬听了,惊讶之色更浓,不住地喃喃自语着,“只是怎么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他赶忙用手捧住傅青书的脸,瞧着他脸上的手指印,露出了惭愧的神色,歉然道:“青书,对不起,我、我刚才无缘无故地打了你一巴掌,我只是把你和梦境里的人弄混了……”
王扬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闭上了嘴巴,傅青书似是听出了一丝端倪,赶忙问道:“什么弄混了,师兄你做了什么梦,里面那个人他……”
王扬赶忙向他打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胡言乱语而已。”
他刚要把手从对方的脸上放下来,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两只手不住地在他脸上摸着,饶是傅青书那张面瘫脸被他摸得都露出一丝羞赧,心里则在想,师兄干嘛一个劲儿地摸他,难道说师兄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而围观群众苏婉晴与张九延则纷纷表示不能够理解王扬的古怪行为。
“青书,你恢复了?你变回来了?”
王扬高兴地喊道,摸完他的脸,又去摸他的手,原来王扬注意到傅青书的脸没有以前那般冰冷苍白,不光恢复了原本的热度,脸色也红润了一些,而他的手果然也不复之前病态的苍白,摸上去有了温度。这一点发现,怎能不叫他欣喜?
傅青书终于清楚王扬摸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免心中黯然,暗道自己多想,不过王扬如此关心他,他心里自然也高兴,巴不得王扬拉着他的手不放呢,便朝他点点头,将之前他是怎么从昏迷当中醒来,发觉体内灵气更加充沛,修为突破到了辟谷期等等详细讲了一遍。
听得王扬半是黯然半是高兴,黯然的是自己的修为竟然一下子跌到了筑基初期,白白浪费了几年的刻苦修炼;高兴的是傅青书因祸得福,最终不仅转危为安,修为更上了一层楼。
他以前就十分不解,为什么傅青书练着练着,整个人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冰冷,现在见他终于恢复原样,脾气也平和了许多,便将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其实傅青书之前那古怪状态是因为身体阴阳失调所致,这跟他修练的筑基期心法脱不了关系,此时如果他将自己的心法口诀背诵出来,在场的苏婉晴一定会惊讶地发觉他所修炼的功法竟与她修炼的一般无二。
她所修炼的功法名叫素女太阴心经,是一门至阴至纯的功法,一定要身为纯阴之体的处子才能够修炼。而傅青书既是男子,也不什么纯阴之体,怎么能够胡乱修炼这门心法呢?
45第四十五章 :师兄我喜欢你
傅青书修炼时间越长,体内阴气越盛,而阳气衰竭,阴阳不调之下方才有了种种异状,因为他曾服食过灵果青葫,体质坚韧,顿时间内还不会太严重。然而长久下去,非但与修为无益,反倒会因为阴阳失衡而导致走火入魔,轻则神智失常,修为尽废,重则寒气凝结,经脉尽断而亡。
这也是为什么他与古嘉平一战,会受那么严重的内伤,以至于全身凝结成冰,这并不是中了古嘉平法术的缘故,而是他强行运转灵气驱除体内的迷香之毒,使得仅剩的阳气再也压制不住浓烈的阴气,阴阳二气颠倒失衡。他催动灵气越强烈,所受的内伤便越厉害,体内寒气也越发强盛。
之前傅青书在捕杀妖兽的过程中并没有过分暴露自己的实力,这使得古嘉平草率轻敌,再加上傅青书中了迷香,便以为对方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搓扁揉圆。却想不到自己竟吃了个大亏,不光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上,还被对方的飞剑阴差阳错之下割断了命根子,刹那间,血流如注,痛彻心扉,哀叫连连。
傅青书趁胜追击,强忍着体内寒气翻涌,祭出飞剑欲取他狗命,关键时刻却被古嘉平用法宝抵挡住了,只刺中了他心口,之后被他从自己曾经轰开的缺口当中逃脱了。傅青书是因为体内寒气太过浓烈,方才昏迷过去,浑身被那溢出体外的寒气凝结成的冰晶包裹住了,整个人险些被冰封起来。
幸好得王扬喂食朱果,以朱果的炎气压制那猛烈翻滚的阴寒之气,再由王扬的纯阳之气加以调和,使得阴阳二气终于恢复平衡,再加上朱果内蕴含的浓郁灵气,使得修为突破到了辟谷期,也算是因祸得福,转危为安了。
傅青书是个聪慧之人,转眼之间已经将龙去脉想得七七八八,至于谢玄为什么要教授他这完全不合适的心法,他却不甚明了。他一怕王扬过分担心,二来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给自己的师父定罪,因此只将事情原因略略提了一下,并不细说,授人话柄。
阿黄见王扬醒了,自然十分开心,立刻就从苏婉晴怀里跳出来,飞奔到王扬身边,见傅青书仍还攥着王扬的手,记恨他之前不让自己亲王扬,张嘴便咬。幸好傅青书退得快,让它咬了个空,欲要伸手去抓这个不听话的狗,阿黄已经纵到了王扬身上,缩在了对方的怀里,对着傅青书叫唤了两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王扬却不知道它为何突然咬人,捧起它两只前爪,略带责备道:“阿黄,你干嘛要咬青书?”
阿黄便用前爪指指对面的傅青书,再轻轻挠了自己的嘴巴两下,接着又指指王扬,王扬搞不清楚它想表达什么,傅青书则狠狠瞪了它一眼,仿佛警告它道:“你敢向师兄告状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