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外面站着惊慌失措的阿青,嘴唇直打哆嗦,汝月知道情况不妙,将人一把拉进屋中,关了门才问道:“你别慌,慢慢同我说,芳华她怎么了!”
“我方才同几个宫人一起去边门那里将才送来的新鲜蔬菜瓜果领回来,见刑事房的几个人抓着芳华,我胆子小,不敢上前看个究竟,就见芳华才挣扎了一下,就被扇了几个耳光,远远的听着,我都觉得耳朵发嗡,怕是只有姐姐才能救她。”阿青边说边抹眼泪。
汝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除了芳华还有其他人被一起抓了没有?”
“没,只有她一个人。”阿青肯定地答道。
“你记得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吗?”汝月是知道刑事房的手段,可惜只有阿青一个目击者,她必须要先问清楚,才有希望救人。
“西边儿,我见他们是从西边压着芳华过来的,芳华平日很少出房门的,怎么会就被刑事房的人拿住了,姐姐,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阿青突然给汝月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道,“姐姐知道的,那日膳房着火,要不是芳华提醒,我们几个已经都烧死在里面,要是刑事房需要银钱打点,我们或拼或凑的,便是去偷也是甘愿的。”
汝月见阿青年纪小,又是膳房的粗使宫人,没见过世面与险恶,将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刑事房要是仅仅用银子能够打法的话,她也不用急着问这许多,不过阿青也算是尽力了,她轻声安慰道:“银钱的话,我这边有,你们不用着急,我先去打探一下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回头要是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我一定会来有所交代的。”
阿青毕竟天真,听汝月这几句话,以为有了希望,眼睛亮透透的,走到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说道:“姐姐有用得上我的,只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的。”
汝月一直等阿青走了才收起笑容,找出件披风,将自己裹住出了门,被冷风一吹,她站在那里有些呆滞,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卫泽不在宫里,否则问一问他也是好的,这会儿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一咬牙,直接去了刑事房。
走得近了,汝月觉得阴风阵阵,身周的温度骤然下降,她想起些不堪的细节,双腿有些不听使唤,迈不出去,迎面过来个熟人,像是要分辨出她的脸孔,直接凑了过来,她想一想,将披风的风帽取了下来,既然都来了,她一定要打听到些消息的:“小顺子,你怎么在此处?”
小顺子看起来比她还要吃惊:“我也想问,姐姐怎么在刑事房前转悠的?”
一句话,汝月听出端倪,小顺子不知道芳华被抓进来,太兴殿的人都晓得她护着芳华,就像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要是小顺子知道前因后果,一定会问。
“姐姐,这个地方不适合说话,我们还是先回太兴殿。”小顺子觉得汝月脸色很难看,在月光底下,隐隐发青。
“小顺子,我要进刑事房一次。”汝月觉着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瞒来瞒去,把活路都瞒成死路了,”有人同我说,芳华被刑事房的人抓了,在里面受苦。”
“不可能。”小顺子只差哇哇叫,“我才从里面出来,别说是芳华了,只要是我们太兴殿的人被抓,肯定会知道的。”生怕汝月不相信似的,他压低着嗓子,附耳说道,“我有个表叔在刑事房里,我就是来看他的。”
“那个人不会骗我。”汝月想到阿青的样子,都说眼睛不会骗人,阿青的眼睛清澄而单纯,更何况膳房的地位不高,阿青没有要骗她的必要。
“肯定没有的事,要是姐姐还不信,随我进去问一问清楚,我表叔还在里面。”小顺子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汝月犹疑了一下,才问道:“房公公在不在?”
“不在,不在,他们几个值班的在里面喝酒,房公公又不是一般的小卒子,哪里会天天待在刑事房里候着,要是没要紧的事儿,一般都见不到房公公的人影。”小顺子当然知道汝月在担心什么,“我晓得姐姐是要避着房公公的,我们偷偷进去一次,看一看,再偷偷出来。”
“也好。”汝月一时也别无他法,将风帽带回去,跟在小顺子后面,走进那个她最不想跨进去的刑事房。
走进去些,听到热火朝天的掷骰子声音丁零当啷响,几个太监围坐一桌,桌子上碎银子扔了十来块,酒气又重,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汝月下意识地将鼻口给掩住了。
“小顺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太兴殿里还等着你做事的。”左手边一个长脸的太监才下了注,抬起头来问道,“还带了人进来,这是刑事房,你带相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几个人听他这一句,都猥琐地笑起来,起哄着要看看汝月的长相,小顺子的样子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道:“表叔,这位是我们太兴殿的,她听说有太兴殿的小宫女今天被刑事房的人抓了,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表叔等着赢了一把,才冲着他们摆摆手道:“今天就我们几个在这里守着,哪里来的小宫女,听风就是雨的,要是一句话就到刑事房来看看,那这里还能是刑事房吗,都变成茅房了。”
汝月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小顺子偷偷看她一眼,觉着她平日行事稳重,应该不会闹这样大的笑话,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表叔,你看看,人都过来了,况且那个小宫女确实是没有回太兴殿,要不再问问其他人。”
“和你说了没有,怎么还不信,捣什么乱呢,没见表叔正忙着。”他急着要轰人,集中心思赌钱,朝着小顺子蹬了一眼。
小顺子原本就有些怕他,拉了一下汝月的衣袖,小声说道:“姐姐,都问清楚了,说芳华没有在这里的,要不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汝月别无他法,只得点了点头,跟着小顺子走到门口,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回过身去,小顺子在她身后喊了几下都不见她回头,只得又跟了上去,汝月一直走到赌桌边,将披风解开来,露出本来的面目,这下子几个人停下了手。
“我说是谁胆子这样大,找宫女都敢找到刑事房来,原来是太兴殿的汝月。”表叔一眼就认了她出来,老大不客气地说道,”其实要问刑事房的事儿,问我们没用,你该去问房公公才是。”
汝月没有动气,一双黑漆漆的眼,静静看着表叔。
表叔见她这等模样,索性无赖起来:“要不,我们哥几个替你跑一次腿,将房公公找你,他一听到你的名字,保准跑得比老兔子还快。”
汝月依旧没有出声,她看一眼桌上的赌资,然后解开背在身上的布包,慢慢从里面往外掏银子,一锭锭雪亮的官银,在灯光下面,透出诱人的光彩,等她摸出整整齐齐的五百两,屋子里没人出声了。
连小顺子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个字,太监和宫女的月钱差不了许多,就算是汝月的资历老到些,也绝对不是可以随手取出五百两银子的人,不过真金白银的,骗不得人。
“我只想问几句话,不会让你觉得为难的。”汝月轻轻开口说道。
“你确定只问几句话?”表叔慢吞吞他地站起身来,他显然是这里的头儿,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做主。
小顺子站在汝月身后咽了口口水,心底还是有些小得意的,平日里他总是吹嘘说太兴殿的人,都是太后亲手调教,比其他宫殿的那些不知要高明多少倍,这会儿见汝月在表叔的气压之下,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委实是佩服,想想也是,天天在太后威仪下的人,会被太监的气场压得住才是奇怪了。
“是,只是几句话。”汝月见银子的效果已经达到,才慢声说道,“先问第一句,今天是不是刑事房抓了个小宫女。”
表叔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闷声道:“是,不过不是我经手的。”
“那个小宫女是不是太兴殿的人?”汝月听到第一个答案时,已经心中有了底。
“说了不是我经手的,也就不是我盘查的,是不是太兴殿的,具体叫什么名字,这些都不是大事儿,我可以去帮你问一问。”表叔边说边将桌上的银子都一锭锭收了起来,顺手拿了一锭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眉开眼笑起来,“和你们这些服侍贵人的相比,我们刑事房真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你倒是个识眼色,知山水的人物,难怪房公公对你这几年都念念不忘的。”
汝月觉着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幸得这事儿只有自己知晓,旁人是看不出来的:“那么,我再想问一问,那个被抓的小宫女是犯了何事?”
表叔收银子的动作一停,扬起一道眉毛来,直勾勾地看着汝月,忽而咧开嘴笑了笑道:“你倒是句句都问在点子上,她是在昔时宫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