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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郡主 第4节

    可今个儿,她却像是看戏一般,迟迟未开口说话。
    谢云菀不由心里有些慌慌的,浅笑道:“小姑姑……”
    萧瑗也察觉出了几分异常,依着她对谢元姝的了解,谢元姝这绝对是在故意冷着谢云菀了。
    原本想要打探一番太子选妃之事的谢云菀,在她这样的态度下,早已经想好的话竟然梗在喉咙,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真的恨不得撕碎谢元姝嘴角那抹笑意,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错,可她也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她怎么能这么故意怠慢自己。
    还好萧瑗这个时候开口了:“大姑娘坐吧,郡主病了这么些日子,这是还没晃过神来呢。”
    谢云菀哪里会不知道萧瑗在给她找台阶下,可她算什么东西,丧母长女,来侯府陪伴谢元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日后婚嫁谋个好前程罢了。她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可怜她。
    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她也顾不得自己过来是的目的了,猛的转身,哭着就跑了出去。
    萧瑗下意识的起身准备去拦,却被谢元姝一把抓住了手:“无碍,她要哭就哭去吧,我又没怎么着她。”
    萧瑗不赞同的摇摇头:“郡主,你这是在和谁生气呢,大姑娘素来沉稳大方,这么哭着从凤昭院回去,怕是会惊动大长公主殿下。”
    这边,谢云菀哭着回到瑶光院。
    屋子里的丫鬟都有些吓着了,这大姑娘是怎么了,不是往郡主那里去了吗?怎么这才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
    伴雪方才是陪着谢云菀往凤昭院去的,她是谢云菀身边的一等丫鬟。方才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这当丫鬟的哪敢置喙,忙递了浸湿的帕子递上前宽慰道:“姑娘,郡主大病一场才醒来不过两日,使点小脾气也是有的。您怎么就哭着跑回来了。这若传到大长公主耳中,到时候,怕是会觉得姑娘不懂事。”
    伴雪是真的觉得自家姑娘这事儿做的太不妥当。便是郡主真的给了姑娘没脸,可到底姑娘还叫郡主一声小姑姑,怎么能真的和郡主置气了呢?
    这若是传出去,外头人岂不说姑娘失了规矩。
    谢云菀回来的路上其实也觉得自己乱了阵脚。可她到底是心里气不过。尤其萧瑗那话一出,她别提有多难堪。
    按说她是国公府长房嫡孙女,该有祖母护着,母亲宠着,可如今,因为有谢元姝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谢元姝身上,她自是意难平。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母亲因为是爹爹的继室,这些年做事就怕行差踏错。即便生了二弟,又有什么用。这日后,国公府的爵位不还是大哥的。若大哥是和我是一母同胞,我又何至于受这委屈。”
    谢云菀说着,越说越觉得气不顺。
    伴雪听着都要吓坏了,忙给伴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在外面盯着。
    “姑娘,您快别说了。这若是隔墙有耳,便是有大太太护着,老爷定也饶不了您的。”
    屋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周围侍奉的丫鬟,也都屏气凝神,战战兢兢的。
    谢云菀见状心头更是一阵怒火,甩手就摔了桌上的茶盏,“怕什么?瞧你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样子。这里是我的院子,谁敢传出去一个字不成?”
    谢云菀说完还不解气,一把又摔了桌上的杯子,狠狠道:“那萧瑗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寄居府邸打秋风的表姑娘,怎也敢坐在那里看我的笑话!也是娘亲宽厚,否则,这些年又如何能容她在面前晃悠!”
    伴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姑娘,您就别闹腾了。往日里,连夫人都夸您稳重,聪慧。怎么今天愣要置这个气呢?”
    伴雪还想再劝,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只见大太太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谢云菀心里满是委屈,可在母亲冷冷的目光下,她突然觉得指尖有些颤抖。
    纪氏原正陪着大长公主殿下侍弄花草,闻着风声,急急就赶来了。
    只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心教导的女儿,竟然会说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话。
    这话幸好是她听到了,若落在老爷耳中,老爷会如何做想。老爷怕会觉得她有教唆之嫌。
    伴雪是谢云菀的贴身丫鬟,看大太太震怒,她急急请罪道:“大太太息怒,是奴婢没能劝着些姑娘,太太若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
    纪氏冷着脸示意她们都退下。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谢云菀掩面就哭了起来。
    纪氏将她的委屈看在眼里,更是压不住怒火,斥责道:“还有脸哭?我原以为我精心教导下,你知进退,懂礼仪。可这会儿看看,全都喂狗了?便是外头普通人家的闺女也不会如此失了规矩。”
    谢云菀又羞又急,她长这么大,何曾被母亲这般骂过。
    可这一切难道都是她的错吗?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谢元姝。
    看她的神色,纪氏也知道她知道厉害了,只是嘴硬不愿意认错。到底是自己精心娇养着的女儿,她也不忍对她太过疾言厉色,轻叹一声道:“我知你自幼见你祖母,你爹爹,你几个叔叔把郡主捧在手心,心里不平衡。”
    “可你也知道,你祖母四十五岁高龄生下郡主,这如何能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你爹爹和几位叔叔最重孝道,又怎么可能不疼郡主。”
    “便是外头哪家有了老来子,不也围着团团转。”
    “何况郡主是你的长辈,又大病初愈,你便是什么时候使性子,也不该这个时候。你祖母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这次不会因为你失了规矩而放在心上,可若你不知悔改,蒙了心,日后怕是连娘都护不住你。”
    第5章 母亲
    纪氏脑子里乱极了,陡然生了这样的事端,她必得带着谢云菀往郡主面前去赔罪的。
    大长公主殿下育有三子一女,所以国公府三房皆是嫡出。可这妯娌间,也唯有她是继室。这里面的艰难,也唯有她自个儿知道。却不想,小心翼翼这么些年,竟然会弄得如今这样没脸。
    费劲心思的教养女儿,行事竟然这般由着性子。
    见母亲竟要压着自己去给谢元姝道歉,谢云菀气急道:“母亲方才也说了,女儿最多也只是使了些小性子,怎么就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去道歉。这若被二房三房知道了,不得暗中笑话我。”
    纪氏听了这话,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
    谢云菀知道母亲虽然气她不懂事,可心底还是疼她的。便壮着胆子又道,“这些年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围着小姑姑转。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没错,可女儿难道就凡事低她一头?您是没看到方才她是怎么作践女儿的。”
    纪氏皱了皱眉,按说这些年她执掌中馈,阖府的情况她都看在眼底。郡主虽被大长公主殿下娇宠着,可除了有时候有些孩子气,并不是骄纵跋扈的主。
    平日里和菀姐儿的亲近,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情。就因着两人亲近,她私底下没少叮嘱女儿说,即便是再亲近,也切莫忘记长幼尊卑,失了规矩。
    怎么突然间就给了菀姐儿没脸?
    纪氏思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个缘由来。最终暗暗叹息一声,交代丫鬟们给谢云菀重新梳妆打扮,一会儿便往凤昭院去。
    母亲的性子谢云菀是知道的,她知自己逃不过,也知多说无益,便任由丫鬟们给她梳妆更衣。
    可心中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有一日,她绝对要把今日的屈辱千百倍的还给谢元姝。
    纪氏携了谢云菀往凤昭院去的消息,没一会儿便传到了大长公主殿下耳中。
    凤阳大长公主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得出很是满意纪氏的识趣。
    褚嬷嬷侍奉凤阳大长公主多年,主仆情分自然是不同,开口道:“奴婢平日里瞧着,大姑娘知书达理,也不像是争强好胜的主。可今个儿这事儿,奴婢倒觉得是自己眼拙了。”
    郡主大病初愈,大长公主殿下跟着提心吊胆,这好不容易郡主能平安无恙,怎忍郡主受丁点儿的委屈。
    大姑娘却偏在这个时候生这样的事端,这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她没规矩。便是郡主真的给了她没脸,她也该受着,谁让她是晚辈呢?
    想当年大长公主殿下四十五岁高龄怀着郡主,老国公爷欣喜万分,只还没等到殿下临盆,西南有了状况,老国公爷五十多岁高龄帅兵出征,仗是打赢了,却受了重伤,没能回来见郡主一面。
    也因此,这之后大爷袭了爵,就格外的宠着郡主。长兄如父,他这是在怪自己,随父出征,没能保护好父亲。可这爱又不似严父,倒是满满的怜惜。
    凤阳大长公主也不免回忆起了往事,她膝下三子一女,老国公爷待三个儿子,可谓是真正的严父,哪个没随着他上过战场。
    老国公爷若还活着,见着粉雕玉琢的幼女,怕是再无这样的严厉,娇宠起女儿来她看比她都要厉害。这么想着,凤阳大长公主鼻头忍不住一酸。
    褚嬷嬷见状,忙宽慰道:“殿下莫要伤心了,郡主此番福大命大,能够醒来,已经是万幸,定是老国公爷在天上保佑郡主呢。”
    凤阳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大丫鬟流朱道:“去把郡主叫来,这小东西,闯了祸以为躲着就没事了?”
    这边,不等流朱去传话,谢元姝已经和大丫鬟往鹤安院来的路上了。
    芷东给她披了披风。
    两人才刚转过抄手游廊,不想竟和大少爷谢少恒撞上了。
    谢少恒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锦袍,头戴玉冠,风度翩翩,见着谢元姝,恭敬的行礼道:“小姑姑。”
    这两个月,谢少恒都在密云大营历练,得知谢元姝重病,前几日急急回了府。
    谢少恒是谢敬的长子,长相俊朗,和世家大族那些纨绔子弟相比,被谢敬教导的持重懂礼。
    四年前,由皇上亲自指婚,娶了内阁大学士卫家的姑娘。可惜卫氏福薄,生轩哥儿时难产,只见了孩子一面便去了。
    因着这事儿,总免不了些流言蜚语,说长房风水不好。当初大哥谢敬娶了怀宁侯府大姑奶奶周氏,也是死于难产。
    凤阳大长公主难免心疼这宝贝孙儿,三年的孝期过后,就没少张罗着给长孙续弦。可一年多过去了,谢少恒借着公务繁忙,一直都没个准话。
    谁都看得出,他心里是放不下卫氏。
    心中暗暗叹口气,谢元姝缓缓道:“军、中虽训练紧张,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听了这话,谢少恒难掩表情的疑惑。他是长房嫡长孙,和谢元姝虽差着辈分,可实际上比她还要长六岁。怎么,方才她的话,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只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流朱迎面走来过来,笑着行礼道:“奴婢刚要去请郡主呢。”
    说完,又给谢少恒见过礼。
    谢元姝点点头,和谢少恒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一进去,凤阳大长公主便和谢少恒提起了续弦之事,她这孙儿的脾气执拗,今个儿早上也不方便开口问他,是以才差人特意把他叫到屋里来。
    谢少恒早知祖母叫他来必是要谈及给他续弦之事,可他现在并无此意。
    凤阳大长公主见他如此,心下虽急,也不好太勉强他。
    等到谢少恒离开,凤阳大长公主终于想起了谢元姝惹出的事儿,她忍不住伸手弹了谢元姝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说你,凭白长了一辈,怎还这么孩子气,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谢元姝早知母亲会教训她,挽着凤阳大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女儿哪就为难她了,何况,宝桐还在呢,我还能真的给她没脸不成?”
    凤阳大长公主也有些疑惑,她虽娇宠着女儿,可她除了有些孩子气,天真散漫,谁又敢说她是骄纵的主。
    怎么好端端的,竟然和菀姐儿生了嫌隙。
    她并不知道,如今的谢元姝,早就不是当初的谢元姝了。
    不等凤阳大长公主再教训她,谢元姝喃喃低语道:“母亲,宝桐这次从萧家回来,看上去心思颇重,定是那裴氏又为难她了。”
    凤阳大长公主看她一眼,暗暗叹息一声:“我知你和宝桐要好。可她毕竟姓萧,当初周家老夫人想让她入府陪你,娘也乐得成全。可这婚配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你是郡主,还能真的插手别府的家事不成?”
    谢元姝鼓鼓腮帮子,“那女儿也不能让宝桐嫁给祈王府那蠢货……”
    话还未说完,她自个儿先愣在了那里。
    “祁王府?”凤阳大长公主挑挑眉,心下有些不喜,“可是宝桐求到你面前来了?”
    谢元姝忙摇摇头:“怎么会?宝桐那性子您还不知道,凡事都压在心底,避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只是女儿看她满腹心事,着人去查的。”
    听她这么说,凤阳大长公主才终于缓和了神色。萧瑗入府陪伴女儿,当年存着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些年,她看她懂事知规矩,也乐得抬举她。可若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利用了女儿的天真散漫,她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看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她还是不由有些心软:“罢了,我知你和宝桐素来要好,便和萧家传个话,就说我还想再留她两年。只是,还是得周家老夫人做主,早些定下妥当的婚事为好。否则,娘即便是贵为大长公主,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别家的家事。”
    有娘亲这句话,谢元姝就放心了。她激动的整个人埋在凤阳大长公主怀里,开心道:“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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