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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紧少帅粗大腿 [穿书] 第36节

    顾茗险被这称呼给逗乐:“别瞎说,我可不是什么太太。”这年头太太不值钱,家里娶了原配的,在外面大摆酒席娶个外室,也按正头太太的待遇来,对外称是太太,竟也无人反驳,引为一时风尚。
    但顾茗可不认为外面不知情的裁缝称一声太太,冯瞿就有娶她的打算。她也不想白担这个虚名:“我姓顾,叫我顾小姐吧。”
    “顾小姐好。”
    两名裁缝躬身问好,各自从木箱里拿出尺子,准备量尺寸,唯独冯瞿一言不发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茗站在当地,等两名裁缝先后量完了尺寸,又拿出布头请她挑料子。
    她各挑了两样,四件旗袍也够穿了。
    两名裁缝要收拾东西走,冯瞿招招手叫住了他们:“拿过来我也挑一挑。”
    顾茗还当他也要做衣服,随口建议:“少帅有军装就够了,还做什么衣服啊?”新政权初定,以军人的形象出入可比便装有震慑力多了。
    冯瞿抬头看了她一眼,接过两名裁缝递过去的布头看。
    其中一名裁缝已经吓的结巴了:“大……大帅,叫我们来的人说是给女眷做衣服,这些面料……不太适合男人。大帅若是想做衣服,我等回去再拿……”
    “不必。”冯瞿打断了他的话,快速指着好几样布头:“这些颜色全按着刚才量的尺寸,做最新式的样子过来。”他用土豪大款进专卖店的壕气镇住了两名裁缝跟顾茗。
    “少帅,太多了,我过几日就要回沪上,不必麻烦。”顾茗连忙阻止。
    冯瞿凉凉横了她一眼,不带搭理的,只催促两名裁缝:“尽快先做两套送过来,其余的过几日送过来也行。”
    两名裁缝平日是死对头,互相争抢本城有钱人家女眷的生意,但今日居然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默默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这位顾小姐跟冯少帅之间有一段不可说的故事。
    顾茗深知冯瞿的固执自大,与他争执无异于鸡蛋碰石头,遇到原则问题她基本都打擦边球,以前是装傻卖乖,现在是撒泼耍赖扰乱视线,混淆过关。
    这本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世道,她还没天真到觉得可以靠道理说服冯瞿,索性不再与他争执。
    冯瞿初掌玉城军政大权,参观完学校的次日便召集玉城几个报馆的主编,加强巩固对舆论喉舌的掌控。
    顾茗对报馆的事情比较熟悉,又写的一手好文章,她当初点评《容城日报》的前任主编办报纸的弊端头头是道,令冯瞿印象深刻,很多事情早有端倪,只是太过忽略,便以为是她偶尔的小聪明。
    他如今对顾茗的能力深信不疑惑,只是这小骗子习惯了隐藏实力,他偏不想她如愿,拖着顾茗不放,非要她参加针对各报馆主编的规培会。
    “我就是个半吊子,不必了吧?”顾茗抵死反抗:“再说这些事儿我也不懂。”没听说即将卸任的姨太太还要兼职幕僚的。
    这是哪门子的用人之道?
    冯瞿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愿意帮我?”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顾茗也不再垂死挣扎,开始讨价还价:“少帅既然说是帮你,那么帮了你有什么好处?别给我说衣服首饰那些。”
    冯瞿多云转晴:“这才对嘛,只要你能提得出来。”
    顾茗:“少帅知道我的条件。”
    她如今心心念念想要自由,毫不掩饰对于姨太太身份的嫌弃,而且他总觉得这丫头在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却也无可奈何。
    冯少帅能在军政府的监狱里对着犯人挥鞭子,难道还能在家里拿鞭子抽姨太太不成?
    “老实做事,别胡思乱想。”他捧住了她的小脸,捏的她两颊都变形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离家出走。”
    顾茗怒目而视,使命扒拉开了他的双手:“我是学人家离家出走的吗?分明是少帅拿我当累赘丢弃了,现在发现我有点价值就又挟持回来,做人这样反复无常,真的好吗?”
    冯瞿被她数落的只能举手投降:“谁人不知容城公子文笔犀利了得,我就是个扛枪的兵痞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你也别试图跟我讲道理。”
    顾茗: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居然耍赖?”堂堂冯少帅居然也学会耍赖了!
    冯瞿朗声大笑,将她搂在怀里好一顿揉搓:“我只知道我的女人就要待在我身边!”他亲昵的去蹭她的额头,对上她一双澄澈的眸子。
    她毫不客气:“我只知道我的男人在最危险的时候应该待在我身边。”
    冯瞿挫败。
    ——真是个记仇的小丫头!
    针对各报馆主编的规培会果然如期举行,冯瞿旁听,他手底下的幕僚主讲,还请顾茗客座与在场主编探讨报馆发展。
    冯瞿手底下的幕僚主讲的要点都是政治方面的,比如不得在报纸上捕风捉影报道任何不利于冯大帅与少帅的新闻,不得对未经落实的事实胡乱报道,报业人必须要拿出事实求实的精神等等。
    顾茗对玉城不甚了解,但对沪上各家报馆都有所了解。
    北平与沪上都是新思潮的集中地,而沪上的多家报馆都在推行新思想,不少曾经留学过的作家也时常将国外的文学作品翻译成书,有些书店都能买到印刷成册的译本。
    旧的世界被碾碎,被摧枯拉朽般的时代洪流抛弃,那些死命留在旧时光里的保守派们不能认清现实,然而早早清醒过来的人们站在旧世界的废墟上,四顾茫然,心下彷徨。
    报纸文章能在纷乱的时局之中安定民心,为弱者发声,为迷茫者指引路径,也能煽动民心……
    玉城各家报馆历来被曹通管制,顾茗反抗冯瞿未果,紧急做功课,发现在暴政之下,不少都犯了假大空的毛病,一味的捧曹氏父子的臭脚——当然还对冯氏父子恶意抹黑。
    抹黑对手是一种常规手段,以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今桌上就摆着厚厚一摞玉城的各种报纸,随手一翻都能翻到抨击冯氏父子的文章,当事人冯瞿面不改色坐在一边,各报馆的主编们都两股战战,恨不得把容城军占领玉城之后的报纸翻出来给这位少帅看——他们及时变调,换了吹捧对象——但还是心有疑虑,生怕今日被请过来是算总帐,连冯瞿的幕僚讲了些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轮到顾茗讲话,众报馆主编小眼神在空中乱飞,互相用眼神询问:这小姑娘是谁啊?
    在座的年纪都在三十开外,还有的主编头发花白,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办了大半辈子报纸,听个小年轻主讲就算了,没见旁边还荷枪实弹站着一排亲卫嘛,可是恭恭敬敬聆听个黄毛丫头的讲话算怎么回事?
    新女性固然抛头露面在外做事,但那不过是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上谋一碗饭吃,很多大的机构当权者还是男性,哪里轮得到女人领导?
    第56章
    会议厅中间是长方形的桌子,正中的位置坐着主讲的幕僚,而冯瞿与顾茗分坐幕僚左右下首,其后各报馆主编依次排开,居于其后。
    幕僚讲完之后,顾茗起身讲话,她先做自我介绍:“顾某不才,如今应聘担任沪上《申报》的特别记者,对报馆的运作有个大概的了解。”
    她此话一出,座中议论纷纷。
    内中有一位与黄铎有旧,直言不讳:“黄铎办报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会聘请个小姑娘?”
    顾茗道:“这个就要问问黄主编了,在座如果不信,大可发电报去询问。我自报家门无非就是想告诉各位前辈,对于报馆业务我也算是有所了解,并非一无所知。”
    她如此胸有成竹,倒让质疑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大约都抱着一种“看看这黄毛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来”的心态等着她的发言。
    顾茗随意翻翻桌上厚厚一沓报纸,神色郑重:“我想请问诸位前辈,可有调查过你们的报纸受众?”
    《玉城日报》的主编熊志兴年约四旬,长的方头大耳,富富态态,说话也透着一股侍候权贵的妥帖:“那倒没有过,依顾小姐之见,我家的报纸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话说的极为客气,完全是请教的口吻。
    以他的年纪与在玉城的声望,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谦逊,但他与曹通父子没少打交道,他的前任就是因为不够听话,死在了玉城军政府的监狱里。
    冯瞿新至,熊志兴还有点摸不透这位少帅的脾气,况且自家报纸以前没少抹黑冯氏父子,如今小心谨慎总无大错。
    顾茗似乎不懂客气为何物,指着《玉城日报》的版面道:“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了!”
    冯瞿:“……”这丫头是来找茬的吧?
    他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熊志兴。
    熊志兴本来忐忑难安,今日接到邀请,生怕冯瞿藉此发难,临别之时只差与妻儿抱头痛哭,颇有种赴死的悲壮之情。
    听到顾茗的话,他一颗心顿时提在了半空中,额头冷汗都快下来了。
    “改……改什么地方?”
    顾茗对熊志兴的紧张视而不见,就事论事:“以《玉城日报》为例,现在的版本从头至尾只贯彻了一个宗旨——拍马屁!”
    冯瞿哑然失笑,心道:小骗子爆起来真辣,以前还装什么乖呀?
    她今日穿着一件沉静的湖蓝色旗袍,头发利落的全部绾成发髻缀在脑后,通身素净,若非一张漂亮的脸蛋太过年轻瞩目,倒也堪当大任。
    熊志兴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座中有人轻笑出声,大约也是他平日的冤家对头,见到熊志兴被奚落,不免兴灾乐祸。
    顾茗提着鸡毛当令箭,完全不在意座中别人什么表情,言辞如刀:“请恕我直言,《玉城日报》是玉城的门面,但是我粗略翻过你们几十期的报纸,都是换着花样的吹捧曹通父子,有直面吹捧的,也有贬低抹黑对手的方式来抬高曹通父子,但是唯独看不到多少事关玉城民主政策的宣讲,以及惠民利民的政策,这哪里叫玉城日报啊,直接叫曹氏父子传奇不就完了吗?”
    熊志兴的脑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手底下养着一帮大吹法螺的文人,每日除了绞尽脑汁写些吹捧的文章没别的事儿可干。
    冯瞿原本是微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被她的话惊的坐正了,苦笑不已:小骗子以前对《容城日报》的评论还是委婉许多,到底顾忌了他的颜面。
    顾茗环顾一圈,凡与她目光相触者不由都移开了视线,似乎生怕与她对上,被她当面嘲笑,老脸都要没地儿放了。
    “我们的报纸要面对的受众都是哪些人,办报之前难道不应该调查清楚吗?《玉城日报》是官方喉舌,面对的是普通老百姓,请问普通老百姓最关心的是什么?是玉城大帅与少帅出席了哪个慈善晚宴,还是娶了哪一房如花似玉的姨太太,需要全城同庆?”
    座中鸦雀无声,连冯瞿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他微微仰头看着说话的小丫头,她无惧场中众人,这么久以来,他通过文字的脉络摸到了她的内心世界,却也还是不够真实。
    只有今天这一刻,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以一己之力撼动了沪上整个文人圈子、与屠雷唇枪舌剑掀起一波文化与思想的腥风血雨的容城公子。
    —— 倾才绝艳胆魄无双的容城公子!
    她站在那里,掷地有声:“不!老百姓关心的是民生问题,玉城有哪些可以帮助到寻常老百姓的,让他们衣食不愁,孩子有学上,老人能就医,年轻人有工作。或者让他们了解玉城以外的事情,比如中央与地方出了哪些需要普及的律法政策。”
    “请问熊主编,您这报纸拉车的、卖菜的、修鞋缝衣的、打铁卖豆腐的可看的懂?或者您报纸上面介绍上流社会的花天酒地,与普通小老百姓可有一点关系?让他们看看民脂民膏如何被人挥霍吗?”
    “我觉得,这份日报只有两位读者,那就是曹大帅父子,而不是玉城的普罗大众!”
    熊志兴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冯瞿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顾茗,她胸中有正气,有热血,有孤勇,有见地有报负!
    完全不同于少帅府乖乖巧巧的姨太太,也不是被男人在枪击现场放弃,他以为应该对他一腔怨愤赌气不归的姨太太;更不是同他撒泼耍赖的那个小骗子——而是一个全新的他也许只打开了门缝窥见一道天光的顾茗。
    本来是一场规培研讨会,却成了她一个人的演讲台。
    她说:“这里还有一份《儿童新报》,在我看来这哪里是办给儿童的报纸啊,完全是办给儿童他父母的报纸。”她清清喉咙:“关键是,办给儿童的报纸不但儿童看不懂,就连儿童的父母也不感兴趣,我觉得再照这种方针办下去,没有销量迟早要关门!”
    《儿童新报》的主编正是那位五十知天命的老先生,是有些迂腐的老头子,前两年接手报馆,因不能接受上一任年轻主编的理念,把这份本来很受欢迎的报纸给办的销量滑到惨不忍睹,几乎要关门的地步了。
    顾茗正戳到了他的痛脚,老先生气的呼呼直喘,翘着花白的胡子指着顾茗大骂:“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老先生,您这话可是有歧视女性之嫌,如今提倡男女平等,过去那一套老把式可是行不通了!”
    若不是碍于现场荷枪实弹的亲卫,老先生都要气的拂袖而去了。
    顾茗:“老先生不必太过生气,就当我是近之不逊远之则怨的小人,可老先生难道不明白如今是民国了,孙先生早就提出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这其中的‘人’一项,难道就把妇女排除在外了?”
    她神色转为郑重:“报业人是老百姓文化的引导者,我请问在座诸位,可有承担起这份责任?当然在座诸位有意要把报纸办成小圈子里互相欣赏的产物,并不注重实际销量,就当我没说。”
    座中各家报馆的主编们面面相觑,虽然并未对顾茗信服,却也被她打乱了阵脚。
    有人坐不住了:“那依顾小姐之意,我们家的报纸应该怎么改?”
    那人在桌上的报纸堆里翻出了自家报纸,递给了顾茗,有挑衅考较之意,却也有试探请教之意。
    她低下头去看那份报纸,眉目如画,粉黛未施素净如玉,专注的目光令人动容,冯瞿忽然之间醒悟——她为何对他在枪击案现场忘记了她只是言语谴责几句,并未追根究底,或者表现的有多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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