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飞同时想到,发现武珍丽行踪的应该不是渊文笙的人,而是警方的人;米卡奇不可能对这些事情不加关注,渊文笙有在警局兼职的身份,有些事不可能象虞孟力那样孤傲,还是需要融会贯通的。
唐泰斯坐到了预留的空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说:“姜飞,你把我们聚到一起,肯定是有事情要讲,不妨说来听听,到底有多有趣。服务员,把窗户打开,让房间里透透气,喝酒的时候要保证空气流通,把展示架上的那把紫砂壶拿给我看看。”
服务员原本走过来是准备给唐泰斯倒酒的,没想到唐泰斯随和到这个地步,一听唐泰斯的提议,看在座的人都没有反对,服务员便去打开了两扇窗子。包厢墙角的展示架是仿古的假红木,放着瓷器、玻璃、金属的各种摆件,不着眼于朝代,而是强调的统一风格,雅致,小巧玲珑。
当然,如果那位冤大头有意思,这些展示品也是可以卖的,服务员把那把冰心道人壶拿了过来,嘴里恭维着说:“先生好眼力,这种款式是清末民初紫砂大师程寿珍的创意,冰心道人就是程大师的号,您看,这件作品与程大师的那把壶尺寸一点不差,壶体颜色接近瓷器中的茶叶末釉,壶身正面是一个凹进去的龛,内坐一人,龛外壁装饰有桃树、桃花、桃叶;壶身另外三侧为雕刻的云纹。”
一桌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唐泰斯,一个走南闯北的驴友那会看不出这些花头精,但是唐泰斯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唐泰斯端详着紫砂壶说:“可惜,所有的好壶都需要养,里面要茶水滋润,外面要人气摩挲;可惜啊,我没有时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了,罗浮宫,那时候你还是旅行团的导游,带着我们参观那座艺术天堂;你在考古、美术、博物方面造诣匪浅,怎么,做服务员挣得多一点?”
男服务员不过二十三四岁,属于阳光帅气的那一种,被唐泰斯说得脸色发白,一个酒楼的服务员挣得再多,也难以和巴黎的一个带团导游相比。男服务员勉强笑笑说:“先生真是好记性,我那时是在巴黎上大学,兼职。”
“可是你是在香港接的团。”唐泰斯步步紧逼:“对了,你的名字好像叫柳逸空,英文名字,是罗贝尔。”
没有任何一家旅游公司,敢让一个兼职的学生从巴黎跑到香港去接人,海关的检查,游客的繁琐都需要一个老练的导游来操办。柳逸空象看见一个魔鬼一样注视着唐泰斯,他乡遇故知本来是一件喜事,可惜那个故知看上去更象一个仇人,把柳逸空的身份剥得干干净净;姜飞伸手按响服务的铃声,一名女服务员从门外伸进头来。
姜飞吩咐了一声:“把你们经理找来。”
经理很快就到了,柳逸空是今天才来上班,一位有背景的朋友介绍的;姜飞笑笑说:“麻烦帮我们换一个老的服务员。”
调查身份和背景是米卡奇的事情,姜飞相信,这位资深的警官是不会放弃这种大好的时机的;经理和服务员出去后,房间里一时间沉寂,格布船长出神地望着唐泰斯说:“昨天你很出彩,凡镐怎么样了?”
唐泰斯苦笑着说:“失踪了,就象空气一样自那个房间里消失了。没有人看见他出来,也没有人看见他从外面墙壁攀走,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年轻就是好,即使遭受挫折,唐泰斯的话语里也没有一点的沮丧,好像就是麻将桌上被别人胡了一把而已。苔丝笑着问:“酒店的账结了没有?”
“结了,是转账。”唐泰斯望望姜飞:“你这里什么情况。”
姜飞笑着说:“我刚说完鬼僧的传奇,到了最精彩的片段,就是那只龟胄。在鬼僧出事后,官方调查过那片区域,出龟胄的墓已经被盗空,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没有确认墓的主人身份,龟胄也没有被打开过,哪里来的宝藏信息。除非这是另外一只龟胄,是一件高明的仿制品。”
姜飞说得很有信心,因为在荆千里的书房里,亲眼看过那些剪报;格布船长思索了一刻钟说:“墓确实被盗空,主人身份不明,我见过同一座墓里的其他物品,主人的身份不低,最起码是公侯一类的人物。宝藏一说来源于某些史学家对他的研究,认为他墓里的东西太少,应该在墓的附近还有一个墓,但是当地政府一直没有发现。”
这从侧面证实了姜飞所说的可信性,苔丝迅速地瞟了格布船长一眼,象是要寻找他的话外之音;格布船长似乎毫无觉察,自顾自地说:“我查那个死者其实还是有一点线索的,虽然我不能肯定他是谁,但是那些衣服的来历还是查的出来的,我今天就全部告诉大家,虽然都是些毫无价值的线索,或许从你们的视角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格布船长请来的侦探根据服装的线索查到了元望市,是在一家超市和一家服装专卖店出售的,那名侦探从数以万计的视频和照片中发现,死者与其他人接触过,目标最后缩小到六个人,马丁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个。而死者似乎很忌讳摄像头,行为举止都很谨慎,不让监控拍到自己的正面,所以查不出是谁,最后还是靠身体特征确定是弗尔塞医生。
格布船长带有软屏幕的电脑,当场把挑选出来的十几张照片放给大家看,格布船长不傻,姜飞既然挑选了这几位作为陪客,就说明在姜飞的心目中,这几个人都是有问题的,都可以做有罪推论。不告诉曹宝乙这些人死者已经确定是弗尔塞,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人到底知道多少。
格布船长和苔丝预先有过约定,两人分别观察着曹宝乙等人的神情;虽然曹宝乙、李兀表面上还是很镇静,但是依旧被格布船长看到那种一闪而过的渴望,反倒是唐泰斯的表现更象一个侦探。唐泰斯既没有表露出对照片的热情,也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快,而是当作一次会面,对着每张照片评头论足,有点要去伪存真的意思。
姜飞暗自庆幸,从虞孟力那里得知弗尔塞身份后没有通报给身边的人,唐泰斯和格布船长的讨论,填补了许多信息上的缺陷,换做姜飞,根本不可能想到那么多。唐泰斯能从马丁教授和弗尔塞的见面上分析出双方存在着分歧,仅仅是因为马丁教授手指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作为马丁教授的学生,唐泰斯很熟悉这个动作的含义。
“那是教授做决定前的举动。”唐泰斯说:“就象一个剑客即将出手,你们看两人的神情,有相遇的喜悦,和足够的戒备心,但是不是两人之间的戒备,而是照片外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姜飞不由得仔细观察照片,以确定唐泰斯是不是故布疑阵,马丁教授那时候正是意气奋发的时候,看上去神采奕奕,穿着合身的西服;弗尔塞的神情有些漠然,甚至故意不看马丁教授,应该是装作不认识。唐泰斯说的没错,弗尔塞就是要装作不认识马丁教授,是因为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格布船长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说:“这是瞬间抓拍的照片,不可能发现其他的人,就算有那个人,他如果经验够丰富的话,也会躲在一个照不到的地方。天眼毕竟不是万能的,是机器就一定有缺陷。”
格布船长还是有优点的,对于科学有着独到的看法,唐泰斯赞同说:“从那个死者最后的结局来看,跟踪的人应该很有经验。格布船长,你当时在哪?”
格布船长象被毒蛇咬了一口,惊乍地说:“唐泰斯,如果那个跟踪的人是我,我就不会给你看这张照片,不管我多有信心,销毁掉证据是简单有效的方法。”
“那么就有人决定了这个可怜人的生死。”唐泰斯叹了一口气说:“你能得到龟胄是因为这个人抱着必死的信心,自己跳进海里,否则的话就算尸体冲上海滩,龟胄也应该不在身边。”
“一点不错,唐泰斯,我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对心理学有如此深的研究。”曹宝乙微笑说:“我们今天弄清楚了一些事情,但是很遗憾,我们对十年前的事情无能为力。”
“那一年,马丁教授也是刚刚到的元望市,结束了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客座教授生涯,回国了一趟,就接受了微林电气的资助开办自己的实验室。”格布船长可不想就这样结束,所以不等曹宝乙说出总结的话,就直接爆料:“那笔款子是三年后,才用两个专利还清,当时微林电气的代表就是楚迪文的父亲楚无南。”
曹宝乙和李兀的脸上都失去了平静,俱乐部的厮杀他们也是疑云重重,可是楚迪文的名字挑动了两个人的神经,一时间忘了掩饰;格布船长和苔丝暗暗点头,渊文笙请客的名单确实有讲究。最从容地反而是姜飞,汪伽宪把曹宝乙两人早已列上了名单,在姜飞心里,都是不可信任的人。
正在监听车里的米卡奇兴奋地握紧了拳头,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如果不是格布船长和唐泰斯的讨论,恐怕警方都会忽略过去,但是现在,一切都在窃听中。记录的警员抬起头看看米卡奇问:“格布船长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那当然。”米卡奇恢复冷静说:“格布查到的绝不止这点东西,等有机会,我会去拜访他,让他一点一点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