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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 第85节

    熟悉的檀香气息传来,张清皎不由得轻轻勾起唇:“有劳姑母了。”
    许是吸取了上回的经验,这次沈清并没有插言,沈家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语。张氏与张清皎说说笑笑,依稀间仿佛恢复了往日亲昵的模样。
    临别的时候,张氏迟疑了片刻,一横心,到底还是将她们收集的各种生子秘法悄悄地塞给了张清皎。而后,沈家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张清皎回宫后打开那个小卷轴,略看了几眼,便只能无奈地笑了起来。
    第176章 生子之法
    尽管亲身经历了诸多不科学的事件, 但张清皎依然认为, 自己是一位信奉科学的唯物主义者——或许在某些时候她也会有些动摇, 变成唯心主义者,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命与漫天神佛的存在。但无论如何,她对科学确实充满了热爱。因此,拿着张氏送来的写满诸多生子秘法的卷轴, 她的第一反应是啼笑皆非。
    她并不怀疑姑母张氏的关爱与真心,也感激她愿意为了她耗费时间与精力四处打听这些所谓的“秘法”。毕竟, 不仅仅是姑母, 或许在娘家所有的长辈们看来, 她成婚一年半却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足以令他们替她感到忧虑不安。在这种时候, 他们往往愿意穷尽一切努力来襄助她,帮她巩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这些所谓的“生子秘法”,真的没有半点科学道理可言啊!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到底曾经有过多少成功案例?该不会只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巧合以讹传讹地传出来, 结果却被人当了真,这才集齐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秘法”罢。
    她应该庆幸么?幸而献上“生子秘法”的是姑母,而不是母亲金氏。姑母不会强迫她将这些秘法付诸实践,顶多也不过是委婉地提醒她须得重视子嗣的问题罢了。若是金氏留在京城里,指不定隔三差五便会满脸紧张地来问她是否尝试了秘法,比她还更焦急, 比她还更迫切,绝不会给她留下拒绝的空间。
    想到此,皇后娘娘不由得失笑, 摇了摇首。众位女医都已经给她诊治过了,皆认为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按着陆尚医给的方子继续调养,怀上子嗣也不过是迟早之事。皇帝陛下的身体也已经有了起色,据说再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加之勤练五禽戏以及运动等等,说不得几年后便能与常人无异。
    因此,对于子嗣之事,帝后二人都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着急。既然他们俩身体康健,那儿女便确实是缘分了。若是缘分来了,他们自然便能拥有可爱的小皇子、小皇女;若是缘分未至,他们便只能静静等待了。
    不过,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虽不着急,但他们的身边人却都时时刻刻替他们担忧着呢。肖尚宫立在旁边,瞥了瞥小卷轴上的一条条生子秘法,忽然轻咳一声,试探道:“娘娘,既然是张孺人的一番心意,何不试试呢?”
    张清皎挑起眉:“无用之法,何必特意试呢?”
    “若不试试,娘娘怎知这些都是无用之法?”就连沈尚仪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温声细语道,“指不定十条里有一条可用,那也是极好的。”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不是名扬皇宫大内的才女,俨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位小妇人。
    “是啊,娘娘,横竖咱们最近也没甚么事需要忙碌。一条一条地试,说不得便真能有好消息呢?”抱着木芙蓉正要插瓶的云安也探过来瞧了瞧,“等到奴婢学医稍有小成,说不得就能从方宫医身边出师了,正好照顾小皇子和小皇女。”
    “你们说得倒是简单,瞧瞧上头列的这些罢——”张清皎指了指其中一条,“甚么‘每日清晨以温酒送服旺鸡蛋,吃九九八十一颗’,这种玩意儿我是决计不会吃的。”旺鸡蛋即是毛蛋,也就是鸡蛋孵化失败的死胚。她虽没有亲眼见过,更没有尝试过,前世却曾在某部电影里瞧过,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若让她吃这种玩意儿来求子,她定然是绝不会同意的。
    “旺鸡蛋于人无益,但鸡胚蛋却是大补之物。”已经开始广阅医书的沈尚仪正好是江浙人士,对江浙一带的补养之物较为熟悉,“应天府便有医者经常开鸡胚蛋的食方,据说不仅能补益气血,还能健脾胃,强身健体。此物瞧着很难入口,但其实味道不错,而且确实大补。方宫医说不得也听说过,咱们可以问一问她。”
    “鸡胚蛋又是何物?”尚食与司膳女官都是北方人士,从未听闻过甚么旺鸡蛋和鸡胚蛋,满脸皆是惊奇之色。
    “鸡胚蛋是孵化中的鸡子,旺鸡蛋是孵化失败的鸡子。咱们可以让方宫医过来说一说,取几日的鸡胚蛋最为合适。我也会去查查医书,看看那些江南的医书中是否有记载。”沈尚仪很是认真,“若是方宫医确认无误,咱们便将鸡胚蛋设为万岁爷与皇后娘娘每日的食单。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也可定期服用。”
    “若是果真有如此大补之物,自然必须尽早进献给万岁爷与各宫娘娘。”尚食道,“只是还须得仔细问问方宫医,该如何烹制方能保留其药性……”
    张清皎没料到,她已经如此激烈地提出了反对,这不知是毛蛋还是鸡胚蛋的玩意儿还是莫名其妙地登上了她的食单:“你们给万岁爷、祖母和母后进献便是了,我不吃……我绝对不会吃……”别试图用什么营养丰富作为借口来蒙混她吃黑暗料理!!
    “娘娘别将它当成吃食,当成药材就是了。”沈尚仪劝道,“良药苦口,娘娘不也总是面不改色地一口饮尽么?怎么换成它便不能吃了呢?这世上有多少药材是生得好味道也好的?便只管像是喝药一般,每天吃下它就是。”
    “……”张清皎顿时无言以对。但她依然不甘心,试图再挣扎一下:“那,先将方宫医唤过来,仔细问问她。若是这鸡胚蛋不是甚么公认的大补之物,不过是两三位大夫私下所用,便从食单上去掉。”
    “娘娘安心罢。”也不知是不是瞧出了她的挣扎之意,沈尚仪眸中带着浅笑,依稀间仿佛有些狡黠之感,“应天府当地吃这种鸡胚蛋,少则也有上百年了。即便是尚未入医书的土方,也未必没有道理。”
    挣扎失败的皇后娘娘欲哭无泪,蹙着眉扶额倚在榻上,依然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既然要吃这鸡胚蛋,那剩下的那些甚么秘法便暂时不必尝试了罢。”
    说着,她便要将小卷轴收起来,寻思着必须尽早将它藏到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去,免得下回女官们还能从中找出别的“补品”来折腾她的小心脏。却不想肖尚宫满脸认真地道:“娘娘,指不定一起尝试才更有效呢?一边改食单,一边将其他的秘法也一起用了,两不耽误啊。”
    “这可不成。”皇后娘娘灵机一动,正色道,“说不得这些秘法之间是有冲突的呢?若是效果两相抵消,反倒是不美了。”
    肖尚宫辩不过她,只得给沈尚仪与尚食等使眼色。沈尚仪正想再劝,就见皇帝陛下走了进来。察觉众人的神色略有些奇怪,他扫了周围一眼,目光落在皇后娘娘手里的卷轴上:“卿卿,这是甚么?”
    “是……姑母给我收集的‘生子秘法’。”张清皎答道,满脸无奈,“我觉得这些秘法没甚么道理,偏偏肖尚宫和沈尚仪她们都催着我试试。”很显然,皇后娘娘这是在向皇帝陛下告状,让皇帝陛下给她做主呢。
    朱祐樘似笑非笑,瞥了瞥垂下首的肖尚宫与沈尚仪等人,知道自家皇后应当是被女官们逼急了:“原来不独我身边的人如此,你身边的人也比咱们更着急些。来,让我瞧瞧这秘法都是甚么。若真的没有道理,不必理会就是了。”
    出于绝对的信任,张清皎将卷轴递给了他。但她没想到,许是血脉遗传中对于神秘事物的好奇,又许是确实相信冥冥之中的奇妙力量,皇帝陛下竟然被这些荒诞的秘法激起了兴趣。
    他一条一条地看完,满脸皆是笑意,难得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兴致勃勃地道:“卿卿,咱们顽一顽罢。”
    是的,他巧妙地用了“顽”,而不是“试”。这说明,皇帝陛下本质上其实并不那么相信这些秘法能够帮助他们求子。但卷轴上五花八门的招数却带着平民百姓们浓浓的生活气息,让高高在上不食凡人烟火却对此格外向往的他颇觉新鲜,将这些秘法统统都当成了某种体验生活的游戏。
    至于游戏的成败,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一直是与皇后像普通平民百姓夫妇一样生活——也许百姓们的生活里也包括稀奇古怪的求子。即使最终靠着这些并没有求得子女的缘分,体验的过程对他而言也是极为有趣的。
    “……”面对眼底满含兴趣的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谁叫她运动的时候也是如此“勉强”皇帝陛下的呢?投桃报李,满足自家万岁爷难能一见的好奇心也是应该的。
    肖尚宫与沈尚仪等对视一眼,立即不着痕迹地围拢过来,旁观皇帝陛下笑眯眯地选“游戏”:“从哪一条开始呢?不如就从第一条开始罢——每日清晨,逢日出拜日;每日傍晚,逢月落拜月。勤请日神与月神保佑,凡坚持七七四十九日,定有收获。若一次不成便再试一回,必定得子。”
    谁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皇后娘娘已经找出了解决此事的根本性方案:
    科学教育,势在必行!!
    不知不觉间,又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_(:3∠)_,其实皇帝陛下还是有点信神秘力量的
    比如说泰山(喂)
    历史上,后期皇帝陛下也同样沉迷神佛打醮,只是没有他爹那么沉溺而已
    第177章 母族认亲
    次日一早, 肖尚宫便精心准备了拜日仪式, 供桌祭品等一应俱全。等到日出的时候, 帝后相携而出,煞有介事地向着东方拜了三拜。到得傍晚,拜月仪式也已然准备妥当。虽是下半夜才能见到残月,但帝后依然向着西方拜了三拜。
    回坤宁宫后, 张清皎禁不住道:“若是真想拜月以示虔诚,不该等到三更之后月出之时再拜么?”月相可是一直在变化的啊。朔望转换, 上半月的时候还能在傍晚时分拜月出, 下半月的时候便只能在子夜拜月出了。如果真的想让月神保佑自己, 怎么能不紧紧跟随月神的“脚步”呢?
    “卿卿说得也有道理。不过, 秘法上只写了傍晚, 咱们按秘法所写拜月即可,不必太过深究。”朱祐樘笑道,只觉得纠结于细节的自家皇后分外可爱, “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卿卿无须当真。想来,当时按照这条秘法殷勤求子的百姓也不会想得那么深远。”
    “万岁爷真觉得有趣味么?即使心里清楚,咱们照着做或许并没有效用?”张清皎又问。
    朱祐樘回道:“于我而言,这不过是一种民间的生活而已。能光明正大地与卿卿佯作一对民间夫妇,才是最有趣味的。至于是否有效用, 只取决于子女缘分,或许无关这些秘法。不过,只要我们足够虔诚, 说不得感动了哪路神佛,便会赐咱们一个孩子呢?”
    其实张清皎心里也很清楚,以他们如今的处境,确实需要一个孩子来稳住朝堂内外。在外可安抚文武大臣,使他们将来不必再以皇嗣之事反复奏请采选宫妃;在内可抚慰周太皇太后,让她无须再担忧孙儿膝下无子。所以,尽管他们俩的态度是“随缘”,但事实上内心中多少也有些渴望与希冀。
    以秘法求子,瞧着不过是皇帝陛下想体验民情,但又何尝没有真的能求着一个孩子的隐秘念头呢?不过,以她来看,所有这些秘法都不如每日规规矩矩地按着食单补益身体,而后精心调养,计算易孕期,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
    即使想借助神秘力量,也不能盲目拜日拜月,倒不如去灵验的寺庙与道观里打醮。或者,索性让诸如崇福寺主持大师那样的高人替他们好好算一算,孩子甚么时候会来,也好安安心心地等待他或者她的降临。
    说来,或许她确实应该再去一趟崇福寺?见一见主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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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皇后娘娘拿定主意是否要出宫一趟去崇福寺进香呢,皇帝陛下心心念念的寻访母族之事终于有了眉目。据奉命去广西平乐府贺县寻访孝穆太后亲眷的蔡用(此蔡用非刚被抄家的彼蔡用)所上的折子中言,他已经访得与太后同曾祖父的从兄弟二人,正在以快马驰驿回京。
    朱祐樘很是高兴,算算折子递出的日子,离他们进京的时候应该也不远了。得到这样的好消息,他当然不会自己独享,转身便回了坤宁宫:“卿卿,娘亲的亲眷可算是寻着了,再过几天就能进京了。”
    “是么?是在广西平乐府贺县找着的,还是广东肇庆府连山县找着的?”张清皎也觉得有些惊喜。派出蔡用与李广已经半年有余,期间他们俩只是偶尔上过一两回折子,里头提及虽有进展却并没有太多发现。想不到,如今竟然已经寻着人了。她原以为还须得给他们一些时间呢,毕竟都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了。
    “平乐府贺县找着的。”朱祐樘笑道,眼角眉梢俱是喜意,眼眸湛然生光,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他详细地给自家皇后解释了蔡用的折子里提到的那些信息,高昂的情绪简直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张清皎也替他欢喜,抚了抚他的眉眼:“万岁爷可算是放心了罢。这半年你虽并不提起此事,但我知道,其实你心底一直挂念着呢。”
    “是啊,放心了。我总算能替娘好好照顾她生前一直挂记着的亲眷了,只可惜只寻得两人……若有一家老小,团团圆圆的该有多好。”朱祐樘笑得格外温暖,轻轻地揽住自家皇后,“对了,我这便去奉慈殿给娘亲报喜,卿卿想同去么?”
    “万岁爷一定有许多话想与娘说,我便不去打搅了。”张清皎道,目送着他的背影,想起蔡用当时给自己留下的油滑印象,心底忽然涌出了些许不安。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细细一想后,难免对这件喜事产生了些许怀疑。数十年前的旧事,仅仅费了这么些时间就已经寻见了人?广西与京师相隔数千里,蔡用当时赶到广西的时候应该都已经是四月初了。他也就耗费了四个月左右,便在偌大的贺县里寻着了孝穆太后的亲眷?怎么都觉得,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当然,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怀疑仅仅只是怀疑而已,不足以为人道也。想到此,她将戴义召了过来:“竹楼先生,从京师前往广东与广西,是否至少需要月余?”
    戴义最远曾去过南京,估量一番,颔首道:“老奴记得,蔡用与李广去两广先走的是水路,从通县大运河乘船至杭州,再换陆路去两广。两广偏远,他们到得平乐府与肇庆府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四月了。贺县与连山县更是在大山之中,进山出山也很不容易。想来,能真正着手开始寻人,也已经是五月了罢。”
    “是啊,他们初去两广,人生地不熟,定然须得从两广总督以及镇守太监处调人。宣读万岁爷的圣旨,带着公文去府县衙门里走一遭,与这些官员商议该如何开始寻访等等——林林总总这么些事,也须得费不短的时间。”越是说,张清皎的眉头便蹙得越紧。
    戴义抬起眼:“娘娘的意思是……”
    “这半年来,李广拢共也就送了两封信回京罢。忙得都顾不上禀报了,可见寻访之事的确十分不容易。”张清皎仔细想了想,“趁着万岁爷还没顾得上想起他来,你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蔡用已经带着两个自称是孝穆太后从兄弟的人回京了,让他得空便去隔壁的贺县里瞧瞧。我怀疑,蔡用或许并没有好好寻访,或者也受了底下的刁民蒙骗。他只要花些时间打听消息,定然能寻出疑点来。”
    “老奴明白了。”戴义拢了拢袖口:“不过,娘娘既然心有疑虑,为何不将这些顾虑告知万岁爷呢?”
    “万岁爷如今正高兴着呢,我不想贸然给他泼冷水。”张清皎轻轻一叹,“事关母后,他难得如此欣喜,便让他再高兴些时日罢。更何况,我没有任何证据,平白指责蔡用带回来的人不是母后的亲人,大概也很难说服他。”
    “倒不如让李广暗中收集证据,以此验证我的疑虑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再徐徐与万岁爷明说亦不迟;若是假的,那便说明我的直觉并不是每一回都准,惊动万岁爷反倒是不妥了。”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朱祐樘深信蔡用寻访的人就是他的母族,对那两兄弟充满了期待。在他如此情绪高涨的时候提出自己的怀疑,无论是真是假都只会扫他的兴,是非常不智的举动。
    不若悄悄收集足够多的证据,等到他情绪平复的时候,再与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疑,这样更容易被他接受,同时也能最大程度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毕竟,对于那时候的他而言,最激动的时候早就已经是过去了,更能够理智地接受现实。
    “还是娘娘想得周全,老奴冒昧了。”戴义道,“娘娘尽管放心,老奴这便回去写信。待会儿就让东厂派出番子,日夜兼程地送去广东。若是万岁爷问起来,老奴便会说——听说蔡用回来了,娘娘想起了李广。老奴便特意写了封信,让李广离开广东时,可带些土物回京进献给万岁爷与娘娘。”
    “即使是托辞,也须得做成九分真才好。”张清皎便让肖尚宫去取了些金银,封在小檀木箱里,“让李广用这些金银去买些僮人与瑶人的土物罢。无须甚么贵重之物,带上一些僮人与瑶人幼童以及少年少女常用的那些小东西便足够了。告诉他,绝不许向当地的官员索要土物,也不许强买强卖,只当自己是商人即可。”
    “老奴明白了。”戴义笑起来,捧过了檀木箱,躬身告退了。跟着皇后娘娘,果真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惊喜。虽说不至于闲得每日只能抚琴,但忙起来亦是忙碌与众不同之事,让他每时每刻都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庆幸。
    ************
    几日之后,蔡用带着两兄弟进京,旋即受到了朱祐樘的召见。
    皇帝陛下特意于百忙之中抽出了一段时间,在乾清宫召见母族。不多时,便见蔡用领着两名矮壮男子小步走了进来。三人均低着头跪了下来,蔡用俯身叩首,语中充满了激动之情:“回禀万岁爷,奴婢不负所望,寻访着了孝穆太后的亲眷!他们与孝穆太后是同曾祖父的从兄弟,一人名唤纪父贵,一人名唤纪祖旺!”
    都姓纪,果然是娘亲的亲眷!朱祐樘难掩喜意:“都抬起头来!”
    那纪父贵与纪祖旺浑身颤了颤,缓缓地抬起头,满脸都是不安。这是两张饱经风霜的黧黑脸庞,皱纹交杂,显然是穷苦农户出身。令朱祐樘颇觉失望的是,两张脸上都没有任何娘亲的影子。无论是眼、鼻、唇或是轮廓,都没有半分相像。
    不过,想到这两人仅仅是娘亲的从兄弟,他便多少释然了。从兄弟,都已经隔了房,怎么可能像亲兄妹或堂表兄妹那般多少有些相像呢?不像反倒是正常的,他也不该寄希望于能从他们身上寻见娘亲的模样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这件事真是一个闹剧
    第178章 封赏补偿
    是夜, 皇帝陛下难掩怜惜地与皇后娘娘提起了纪氏兄弟:“都是做惯了苦力活的穷苦人, 生得矮壮粗黑。不识字, 也不通礼仪,说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也只提起了娘亲幼时的一些小事。不过,也不怨他们不记得, 娘小时候便被养父母收养,早便与亲眷分开了。后来又因养父母卷入战乱, 流落到大藤峡附近, 这才被俘虏进了宫。”
    “是啊, 都是苦命人, 不认字、不通礼仪又有何妨呢?”张清皎垂下眸, 眼底流动着沉意,“既然是娘亲的亲眷,万岁爷打算如何安置他们?我能不能见一见他们?或者, 见一见他们的妻子儿女?”应该不会是她太敏感了罢,怎么都觉得万岁爷对这两人的描述里便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破绽。
    “听说他们家中贫苦,娶不起妻,只能两兄弟相依为命。所以,他们的妻儿卿卿恐怕是一时间见不着了。正因他们在故乡没有其他的亲眷,我便想着将他们安置在京城, 给他们封官赐宅,也好让他们娶妻生子传下家业。如此,他们离娘亲也近些。”
    “那等到他们成家立业, 粗通宫中礼仪后,我再召见他们罢。”张清皎道,“虽说有些于礼不合,但既然是纪家的长辈,至少我也该认一认人才是。”
    其实,她更希望能立即见到纪氏兄弟。这两人都是粗人,不是什么精通演技的影帝,若有欺瞒之处,言行举止间必定会有破绽。她不像已经被喜悦所控制的皇帝陛下,就算他们有异样也会忽略,甚至即使发觉疏漏也会替他们找借口圆过来。她只会尽力寻找出证据,确认他们的身份。
    若他们当真是孝穆太后的从兄弟,那便皆大欢喜;若他们果然是冒认的皇亲国戚,她绝不会轻饶他们。旁的不说,欺君罔上之罪便必须清算。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为了一己之私,欺瞒她的皇帝陛下,白白耗费他的同情心与怜惜,让他空欢喜一场!!
    “那便等过些时日再说罢。我正命蔡用帮他们熟悉宫中的礼仪。等到合适的时候,便让他们进宫拜见祖母、母后和卿卿。”朱祐樘道,轻轻地握住了自家皇后的柔夷,嘴角含着微笑,满足地睡去了。
    张清皎反握住了他的手,在黑暗中眯起双眼。
    也罢,封赏便封赏罢,不过是些虚衔与庄田宅邸而已。若是假的皇亲国戚,迟早须得将这些都尽数还回来!而且,她必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蔡用、广西的官员等等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都必须追究责任,谁都别想推脱或者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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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皇后娘娘便召见了戴义,派他安排人去打听纪氏兄弟在京城里的动向。戴义交游广阔,与东厂提督陈准也有些私交。由他开口向陈准讨要些东厂的番子,暗地里监视两位新晋皇亲国戚的动静,应当不过是一件微末的小事。陈准虽与怀恩交好,却也不至于事事都会告诉他。
    退一步来说,便是怀恩知道了,应当也不会干预才是。如他这般年纪的权宦,见过的人物不知凡几,或许也能瞧出纪氏兄弟身上的疑点。也许等到他也掌握了一些证据的时候,他还会主动来坤宁宫与皇后娘娘商讨此事的解决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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