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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 第187节

    午宴结束后,外戚们遂告退出宫。朱厚照兴致勃勃地在仁寿宫拆了一部分礼物,不少都很合他的心意。下午他回到清宁宫继续拆礼物,发现不仅小舅舅张延龄送了他一匹马崽,八叔朱祐梈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送了他一匹马崽。他牵着两匹马崽在小校场里转了好几圈,亲自给它们喂了草料,叮嘱小太监们好好伺候,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马厩继续拆礼物。
    到得傍晚,礼物终于全拆完了,朱厚照便赶紧来到坤宁宫。张清皎已经命人在庑房里临时搭了一间小厨房,准备好了各种原料。该切的切了,该发的面也发了,剩下的活儿没有多少,她便打算亲力亲为。
    朱厚照跟在自家娘身边,看她忙忙碌碌,忍不住跃跃欲试:“娘,我想帮忙。”
    “帮什么忙?”张清皎勾起唇来,“离灶台远些,小心被火伤着。这样罢,你洗洗手,帮娘将鸡蛋敲进碗里,再搅拌搅拌,如何?你弟弟吃不了甚么,我打算给他做个鸡蛋羹。”
    “我也要吃鸡蛋羹……”朱厚照按照她说的洗干净肥爪子,拿起圆溜溜的鸡蛋。鸡蛋羹当然不是甚么山珍海味,但娘做的滋味就是不一样,他也有些想念。
    “那你们三个每人一小碗。知道怎么敲么?娘教你?”
    “嗯!”
    朱祐樘牵着女儿立在门口,含笑望着母子二人。便听女儿道:“爹,我也想帮忙。”
    他垂下首:“好,咱们一起去帮忙。”
    然而,父女俩才刚进去没多久,就被轰了出来:“别带着孩子来添乱,回头冬至的时候包饺子再一起忙活!”朱祐樘无奈一笑,只得牵着女儿继续站在门口,时不时指点两句儿子该怎么做——他已经看卿卿忙了十年,怎么也看出不少门道来了,指点儿子自是绰绰有余。只可惜,卿卿和大胖儿子都不信任他,于是他只得安安静静地继续旁观。
    第425章 恻隐慈心
    第二天正是半年一回的会亲日, 亦是朱厚炜的周岁生辰。因着不欲大办, 张清皎便只在坤宁宫给他举办了周岁宴。毕竟这孩子并非太子, 也无须在万众瞩目之中抓周。当然,即使再怎么简办,疼爱儿子的帝后二人亦是广邀亲朋好友前来。最终,朱厚炜的周岁宴瞧上去与朱厚照的生辰也没甚么区别, 不过是没有某些见之便觉厌恶的人罢了。
    朱厚炜的性子与兄姐不同,从来不吵不闹, 便是放他一人待着亦很是自在。但他之所以不吵不闹却并非是乖巧, 而更像是内敛沉静。即使众人都围在他跟前逗他, 他的反应亦只是看他们几眼, 完全不配合。若不是朱祐樘来抱他, 他软绵绵地唤着爹,大家还以为他对甚么事都不会有反应。
    “二哥儿这性子,倒是与谁都不像。”仁和长公主道。
    “是啊, 本以为他像桐桐一样乖巧呢,不想却是不理人。”朱祐梈接道,探着脑袋去看小侄儿,“幸好和大侄子不像,哈哈。”他话音刚落,朱厚照便揪住了他的衣裳:“八叔这话是甚么意思?像我不好么?不好么?”
    叔侄俩闹成一团, 旁边众人都笑着围观。直到吉时将至,大家赶紧围过去瞧抓周,每人都在长桌上放了些东西。不料朱厚炜却趴在桌上, 迟迟没有动作,似乎对周围的小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朱厚照和朱秀荣都急了:“弟弟,拿东西呀!快点拿呀!”
    朱厚炜瞥了瞥他们,挪了挪肥爪子,很随意地拍在了旁边的某样东西上,然后便不再动了。张清皎笑着将他抱起来,看了看他拍中的东西,是一方松烟墨。大家便都道喜,说着吉祥话,诸如孩子日后定然文气盎然诗画皆通云云。
    朱厚炜趴在自家娘怀里,对旁边的热闹气氛不甚在意。倒是朱厚照和朱秀荣围上来,纷纷问他们在周岁宴的时候拿了甚么。张清皎便给他们说了,笑道:“这桌上你们有没有喜欢的?有喜欢的便拿去顽。你弟弟眼下瞧不出有甚么喜欢之物,日后等他想要了,再给他别的就是了。”
    “这都是弟弟的东西。”朱秀荣道,“娘给他收着,以后再给他。”小姑娘性子像爹,小小年纪便很是关爱弟弟,平日里对爹娘和兄长也极为体贴。
    “都是些小玩意儿。”朱厚照则很是看不上,他昨天收的礼物已经够多的了,根本不稀罕这些。而且他是长兄,自然也不想拿弟弟的东西顽:“等他以后长大了,我的东西可以分给他顽。”他每次生辰都能收好多礼物,不少都已经塞进库房,再也没拿出来顽过。他也常带着妹妹进去看,可小姑娘哪里会喜欢他那些东西,便是想分享也只能分享给弟弟了。
    张清皎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垂首看看怀中的幼子。三个孩子三种脾性,她倒是觉得,二哥儿也未必会喜欢大哥儿幼时爱顽的小东西。
    待到周岁宴席结束,坤宁宫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朱厚炜已经撑不住睡着了,张清皎与朱厚照、朱秀荣围在摇篮边瞧着他。朱祐樘推门而入时,神色不禁越发柔和了几分:“二哥儿既然睡了,咱们便去东次间罢。”
    张清皎牵着两个孩子起身,朱厚照忽然攥紧她的手道:“爹,娘,我……我今天能睡在坤宁宫么?”不知为什么,他今天有些不想回清宁宫,不想独自一个人睡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里。爹娘和弟弟妹妹都在的坤宁宫这样热闹,清宁宫便更显得空寂。
    从孩子眼底瞧出了深深的依恋,张清皎也不由得心里一软:“好。今天便破例罢。你们俩都歇在东次间如何?我让人再搬一张榻过来。”孩子难得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年纪尚小,偶尔破例一回又何妨呢?
    朱厚照和朱秀荣都欢喜极了,高高兴兴地来到东次间里,各选了一张榻睡下。朱祐樘给他们念睡前故事,直到两个孩子传来规律而又清浅的呼吸,他才停下来。张清皎坐在他身侧,靠在他肩上:“以后时不时地便让大哥儿留下过夜罢,这样一家人住在一起,心里便仿佛安定了许多。”
    “他毕竟年纪还小。”朱祐樘轻声应道,“住在一起,才有烟火气息,更像是一家人。”而他最不喜的便是高高在上的孤单,最喜的便是宛若寻常人的烟火气,卿卿和孩子们想必也同他一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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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朱厚照醒来的时候,便眼也不眨地躺在榻上看着爹梳洗穿衣。这是他从前也很少见过的场景,毕竟他不需要像爹一样起那么早。目送自家爹穿戴妥当去上朝后,他才起床,顺便将妹妹唤醒,而后奔进寝房里头去唤娘。
    见儿子兴致极高,张清皎难得在辰时正便起身,教两个小家伙自己洗漱穿衣。而后,朱厚照高高兴兴地在坤宁宫用了早膳,去文华殿上学了。朱秀荣则颇有些困倦地跟在娘身边,昏昏欲睡地听着她如何理事。
    朱祐樘上朝后回了一趟坤宁宫,亲自将女儿抱到书房里睡,又去瞧了瞧刚醒来不久的小儿子,这才笑着去乾清宫继续处理政务。然而,没过多久,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的他便因看了一张折子而拧紧了眉,脸上皆是凝重之意。
    怀恩等人也都看过这张折子,不由得对视一眼。与诸多朝廷要事相比,这张折子所提的事仿佛并不那么紧要。可仔细一想,却又关乎教化人伦,简直令人不忍卒读。陛下素来心慈仁善,见到这样的奏折自然会觉得难受。不仅是他,便是他们这些心肠硬些的人瞧了,也难免为之叹息。
    “陛下,先帝时便曾有御史上过这样的折子。后来督察院商议之后彻查诸府,发现此俗流毒甚广。先帝便下旨,许邻里举发,一旦犯禁便发戍远方。但民间互相庇护者众,这样的事依旧屡禁不绝……”
    “朕知道了。”朱祐樘将折子合上,眉宇间带着几分怒意,“这种残忍之事,绝不能任其继续流传下去。既然举发无法禁止,朕会再想想该如何行事。”说罢,他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女儿甜甜的笑容,闷不做声地起身移驾坤宁宫。
    见不过小半个时辰朱祐樘便又回来了,张清皎颇有些意外。她示意六尚女官退下,来到书房中。从前作为朱厚照寝房的书房一角,如今是朱秀荣的寝房。以两架屏风相隔,里头安放着一张小拔步床和柜子箱笼等物,小姑娘正安然睡着。而朱祐樘坐在床畔看着女儿的睡颜,眉间仍有几分郁气。
    “怎么了?”张清皎轻声问。
    朱祐樘回过首,起身牵着她的柔夷,回到了东次间:“看见了一张折子,心中实在愤懑难受。卿卿……原来世间的父母,还有比我父亲更为……”他拧紧眉,长长一叹:“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天下间竟会有如此狠毒的父母?”作为一位父亲,他素来疼爱自家的孩子,谁磕了碰了伤着了都仿佛伤了他的心头肉。他又如何能想到,还有狠毒如斯的父母存在?而且并不是一两个,竟是成千上万?
    张清皎怔了怔:“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一位御史上折子,说浙江温台处三府有婚嫁奢侈之风,民间因忧虑妆匣耗费过多,往往溺死新生的女儿。而且不仅三府,宁绍金华并江西、福建、南直隶都有此风。戴先生说,父皇在时便曾有这样的折子,却是屡禁不止。”朱祐樘沉声道,“只要想到这数年来,有多少无辜的女儿命丧至亲之手,我心里便——”
    张清皎愣住了。作为一位母亲,她怜爱自己的孩子还来不及,却也知道并非所有的父母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可是,这样的举动已经不是称不称职的问题了,而是谋害活生生的性命啊。只是为了不出嫁妆,就这样害死亲生骨肉,而且还在东南各府形成了风气,已经杀死了多少女婴?!依稀间,她记起来仿佛后世几省直到她出生前些年还有这样的现象,胎中便性别选择的问题亦十分严重——这简直是流毒数百年!
    想到此,她便觉得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在这个时代泛滥,而后一代又一代,无数无辜的女婴还来不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这样枉丢了性命。见到这样的事,任何一个有恻隐之心的人想必都不会放任不管。“万岁爷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目前尚且没有合适的法子。因为那些地方的民众太过愚昧自私,官府鼓励邻里举发此罪,他们却都互相包庇。官府也实在是管不过来,况且据说他们还会尽早湮灭证据……”朱祐樘实在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心底越发沉郁。
    “万岁爷且安心罢,我也会帮着想想法子。”张清皎宽慰他道,“咱们一同想法子救一救这些可怜的孩子。”既然她来到了此世,既然她拥有了足够的权力与能力,自然绝不会袖手旁观。
    作者有话要说:  申溺女之禁训导郑璟建言,浙江温台处三府人民所产女子虑日后婚嫁之费往往溺死,残忍不仁,伤生坏俗,莫此为甚。乞令所司揭榜晓谕,下都察院议,以其事旧尝禁约,但此弊不独三府,延及宁绍金华并江西福建南直隶等处,亦然宜悉晓谕如璟言。上曰人命至重、父子至亲,今乃以婚嫁之累,戕思败义俗之移人一至于此,此实有司之责。自后民间婚嫁装奁务称家有无,不许奢侈,所产女子如仍溺死者,许邻里举首,发戍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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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宪宗时期的奏折,但是屡禁不绝,一代又一代严禁却仍不止……
    唉,作为父母的陛下与娘娘知道这种事,肯定也会想办法的~
    移风易俗,教化艰难啊
    第426章 解救之法
    既要想法子救那些苦命的孩子, 朱祐樘与张清皎便将身边人都唤来一同商量解决此事之法。怀恩、萧敬等司礼监大珰皆是世事练达又颇具仁心, 对政务的了解并不逊于内阁与六部重臣;肖尚宫、沈尚仪等协理宫务多年, 对宫外诸事亦颇为精通,亦能给出合情合理的见解。
    如此,众人商议了许久后,便决定分头行事。
    一则由朱祐樘再度下旨, 重申溺女之禁,并将此当成地方官考课的关键之一。毕竟溺女乃人伦惨剧, 如同出一件不孝忤逆的案子便是地方官施政大错一般, 这样的惨剧若出现频繁, 便说明地方官没有教化与安抚百姓的能力。一旦此项被列为评量政绩的关键, 地方官怎会不为此而尽心竭力?
    当然, 一味要求地方官来解决此事未免有转移责任之嫌。因此,朱祐樘命内阁与六部商议,探讨如何劝止百姓溺女的法子, 并将其放在邸报中传遍国朝每个角落。他也御笔亲书了一些可行之法,将他与怀恩等人商议出的法子都列举出来,令地方官不可只以此论罪,而是须得教化、优抚、罪罚并举。毕竟入罪已经证明没有多少效用,倒不如多管齐下。
    二则由张清皎询问济慈堂女医,可有愿意南下开设女医馆者。原本她便想将女医馆逐渐推广出京, 争取各地皆有分布,如今不过是稍稍提前了两三年罢了。济慈堂的医女们都已经有了两年的见习经验,加之曾在宫中学医多年, 眼下也很有几位能够独当一面了。若她们中有人愿意前往南方开济慈堂,便可顺理成章地给当地女子诊治看病。
    生产乃是人命关天之事,济慈堂之所以在京中立住名声,亦是因救了许多产妇与婴儿的性命。若能得了好名声,自然便能顺利地接触更多的产妇,劝她们改变固有的想法。为母则刚,指不定便有人改变主意,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女儿。即使有人实在不愿养这些孩子,济慈堂也可将女婴救下来。毕竟移风易俗乃是长远之事,目前最需要做的便是先保下孩子,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为此,张清皎特意将谈允贤以及济慈堂的女医都召进宫来,询问她们对于南下的想法。谈允贤听她提起此事,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沉痛之色:“娘娘,我出身南直隶常州府,自幼便听说许多这样的传闻。原是许多贫苦人家拿不出嫁女的妆匣,又恐女儿一直留在家中遭人闲话,养大了嫁不出去也不过是耗费米粮,所以便狠心做下了那等事。”
    “后来不仅是贫苦人家,连殷实人家亦是如此。因着怕生女儿多了,连着准备妆匣将家业都给败了,所以家中若连生了女儿,后来的女儿便也……”她蹙紧眉,“也有人家确实不舍得伤害自家骨血,但厚嫁之风愈演愈烈,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他们便会舍弃女儿。”
    “怎会如此?”旁听的仙游长公主瞪圆了眼睛,“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妆匣,又何必厚嫁?便不能考量自家的家境,适当置办些嫁妆么?哪有拿嫁妆攀比,攀比不起竟然索性将女儿溺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难道是铁石心肠?面子能有家里的姑娘性命重要?”
    “厚嫁之风,从宋时便有了,那时候便有了溺女之俗。”张清皎淡淡地道,“有些人眼中自然只有面子,妆匣置得越好,女儿便能高嫁,也显得家中资产丰厚。若是拿不出足够的嫁妆,便在街坊邻里抬不起头来。他们只能活在人言当中,而人言……对于不少人来说,亦是足够可畏。”
    “不过,也不仅仅是厚嫁才导致溺女之俗。”谈允贤接道,眉宇间郁色更浓,“自古以来,便有生男弄璋生女弄瓦之言。儿子是自家人,可传宗接代;女儿却是外姓人,生来只会讨嫁妆。由此,生男之风愈盛,甚至还流传着连生数女便为不吉,坏了家中生男气运之言。所以,有些人家便因此将女儿溺死,以求不再有女胎敢投生,投生的便只是男胎了。”
    仙游长公主更是惊得险些将茶盏都砸了:“这……这简直就是狠毒至极啊!!杀女儿便是为了生儿子,这是哪里来的歪道理?!女儿命就如此贱?男儿命便如此贵?!”
    听了她们的话,张清皎胸臆间亦难免生出物伤其类的痛意:“仙游,你却是说对了。这世间确实对女子不公,许多人都认为女子命贱而男子命贵。极端些的便是这种人,杀女而求子。便是不极端的,何尝不是觉得女子乃是阿附男子而生,不可能有自己的主意与打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多少女子从出生到死,都不能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此语犹如当头棒喝,令仙游长公主不自禁地怔住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竟是想得入了神。愈想她便愈觉得嫂嫂说得对,就算她贵为金枝玉叶,不也是不能做主么?若非兄嫂开明,三位姐姐如何能自己选驸马?如何能知道自己想过甚么样的日子?不还是得遵从长辈之命,无知无觉地便盲婚哑嫁?随波逐流地过日子?
    谈允贤与几位女医亦是愣了愣,心中亦涌出无尽的感慨。她们都是已经走出内宅的女子,之所以能走出来,一方面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一方面也因家人宽容之故。可济慈堂这两年来,没少受过人指指点点。甚至她们拼尽全力救下的病患,也有些对她们“抛头露面”颇有微词。
    可凭什么男子能当大夫,女子便不成呢?她们的医术明明不比任何一位男子差,凭什么便要受人质疑?但若与其他女子相较,她们的遭遇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极有可能许多女子擅长医术,却因被困在内宅,根本无法出门诊治救人,白白耗费了一身技艺。更有可能许多女子明明对医术感兴趣,却因家人拘着不许学这些,便生生地耽误了。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张清皎轻轻一叹,“数千年的偏见,非一朝一夕能改变。不过,我等便是为改变这些偏见而生。咱们这一代不能成,一代又一代好好经营,迟早能扭转这些流毒,给咱们女子挣出一片天来。”
    仙游长公主与谈允贤等又不由得怔住,先前的愤懑与痛苦竟是缓缓退去,心胸间不自禁地涌出了万丈豪情——是啊,她们便是为了改变偏见而来的!在没有尚医局、没有济慈堂之前,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女子也能光明正大地行医?
    “诸位,你们可愿南下,救一救那些可怜的孩子?”张清皎又正色问。
    “娘娘,我愿往。”谈允贤立了起来,眸中满是坚定之色,“南直隶本便是我的故乡,我愿往应天府,施救那些孩子,改易女子们的想法,让她们知道,女子命不贱,她们原也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这世间的!”
    张清皎为她所言而震动,正欲点头答应,便又有女医道:“娘娘,谈宫医身负重任,应该留在京中。毕竟济慈堂刚在京中站稳脚跟,又以谈宫医为招牌,她轻易不能离开。而且,她是负责给娘娘诊脉的宫医,也不应离京。臣妇愿代谈宫医南下!”
    “臣妇也愿往!”其他女医也纷纷立起来,争先恐后地道。
    谈允贤不禁苦笑:“我若出京,确实对不住娘娘多年的恩典与照拂。但宫中有尚医局,娘娘凤体渐安,暂时交给诸位尚医与宫医,我也能放心。我本便是南直隶之人,在应天府亦有亲眷故旧能照拂一二,你们却对当地不甚了解,恐怕不易经营。更何况,你们年纪轻,成婚不过两载,不是膝下儿女尚幼,便是尚未得个孩子,如何能远离京城?”
    众女医听她提起这些现实之事,不由得对视苦笑,沸腾的热血也渐渐平静了些。是啊,她们都嫁在京城,远去应天府那等陌生之地,确实十分艰难。不仅会面临家人分离之苦,声名毁坏之难,还会遇见不通当地民情俗务,难以处理各种急事等等危机。更何况,她们从前只顾着跟谈允贤行医问诊,也不通经营,不知道该如何开设济慈堂,很可能数十年都不见得有起色。
    张清皎思索片刻,正要给她们提些坤宁宫众人已经想过的解决之法,便见有宫人来报,说是茹尚医与李宫医过来了。两位年纪长的女医一起进来,便要齐齐给她行礼,她立即命人扶着她们坐下:“我早便说过,两位在我跟前免礼即可,都坐罢。”
    茹尚医笑道:“娘娘体恤我们两个老婆子年纪大,我们却不能托大对娘娘无礼。”
    李宫医也呵呵笑道:“可不是?就算俺出身粗野,也知道怎么也该给娘娘行礼啊。”
    “两位是探望我而来?”张清皎的目光落在茹尚医身上,又转向李宫医。茹尚医是谈允贤的祖母,又是尚医局两位尚医之一,处事极为老成。想必听说她召见谈允贤,她便猜得应该是与朝廷邸报上最近纷纷扬扬的溺女之禁相关了。
    茹尚医果然道:“娘娘,我们俩都问过沈尚仪了,她给我们说了些娘娘的打算。我听了便觉得,此事该着落在我们二人身上。毕竟,我才是在南直隶生活了数十年,真正熟知当地民风民俗之人。而李妹妹擅长产术,正好能带着新收的弟子南下。”
    李宫医原是产婆,出身乡野,素来直率:“是啊,娘娘看俺怎么样?俺能不能当得起娘娘的差使?娘娘须得好生调理身子,这宫里近几年也不需要俺老婆子。俺没什么事儿干,正好去做做善事,娘娘可别拦着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溺女不仅是厚嫁之风——厚嫁之风一时也没办法禁止,你情我愿的事,官府还能把人都抓起来吗?
    更重要的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得慢慢改。
    而且,能救一个姑娘算一个姑娘。这么多小姑娘救下来,能够接受不同的教育,一起推动变化的姑娘就更多啦
    第427章 女医南下
    茹尚医是谈允贤的祖母, 医术极为出众, 性情温和却处事周到妥帖。这些年她主要负责诊治王太后与慈寿宫诸位太妃, 从未出现过任何疏漏。而且,医者仁心,她从来不拘泥于身份,只要有人请她诊治, 无论对方是宫人还是太监,她都会尽心尽力。
    同时, 她亦是官宦人家的主母。谈老先生不仅是名医, 也曾任南京刑部郎中, 他们育有两子, 皆是进士出身。这意味着, 茹尚医打理经济庶务有足够的经验,于人情往来亦有足够的人脉,经营一座济慈堂自然不在话下。如此说来, 茹尚医确实是南下的最佳人选之一。
    李婆婆精通育产之术,虽没有经营经验,但她胜在接触过许多平凡人家的产妇,对她们的所思所想应当也更了解,容易博得她们的信任。茹尚医守在济慈堂中招待能拿得出诊费的人家,她则可负责贫苦人家的义诊, 尽力挽救那些苦苦挣扎却容易被人遗忘的无辜性命。
    想到此处,张清皎眉头略松了几分:“以两位的医术和能力,南下经营一座济慈堂自是不在话下。可是, 无论是南下的旅途,或者日常在医馆中为那么多人诊治,都很辛苦……”两位老人家的年纪都已过了花甲,恐怕即使是南下应天府对她们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娘娘担心我们年纪大,受不得累?”茹尚医笑了,皱纹舒展开来,“与那些无辜的性命相比,便是累一些又何妨呢?况且,我们二人都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必定不会勉强行事。放心罢,我们身边不缺照顾的人。跟在我身边服侍的丫鬟,也都已经是半个医女了,若有甚么事都能差使她们去做。”
    李婆婆紧跟着道:“俺是乡下人,惯常赶路做活,身子骨硬朗得很。这些年闷在宫里,也跟着茹老姐姐学了不少,正好出去走走练练手。俺新带了两个徒弟,也都能帮得上忙。到了应天府,俺和茹老姐姐互相照应着,哪能出甚么事?”
    张清皎思索片刻,长叹一声:“那我便将应天府济慈堂交给二位了。二位想从宫中带走多少弟子,只管与尚宫局说。应天府有些空着的宅邸,你们可挑选一处改建成济慈堂。这处不仅是女医馆,亦是抚育被弃女婴之所,可挑一个大些的宅邸,或者将两间相邻的宅子打通。”说着,她便命肖尚宫将应天府舆图取来。
    应天府是留都,里头也有朝廷、有官员,更有不少开国时封的勋贵亦生活在此处。虽然这些官宦勋贵都没有甚么实权,但也免不了有犯罪被抄家的。因此,皇家在应天府也有不少产业。她对应天府不甚了解,但以茹尚医在此处生活多年的经验,自然能够选出地段合适的宅子。
    茹尚医轻唤一声,谈允贤神色复杂地来到她身边。茹尚医朝着她笑了笑:“来,帮我仔细瞧瞧。”她年纪大了,舆图都看得不甚清楚,只能靠着孙女帮忙。
    谈允贤定定地注视着她,最终只能无奈地一叹。既然祖母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又如何能公然阻拦?不过,或许她还有足够的机会与祖母辩上一辩,劝她留在京中照料济慈堂,而她回应天府去。当然,这种事无须在娘娘面前争论。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医忽然道:“娘娘,臣妇……臣妇想去应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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