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罄想,如果周爸爸只是单纯的想送她出国,在那边接待她的只是周爸爸的一个朋友或亲戚,她就不会反对得这么厉害了。
林美静静的听周罄说着。
“后来我又想,她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说是我妈,可是她从来没回来见过我,一直都是打电话。也没有给我写过信。我爸说那是以前她也过得很辛苦,没空写信。”周罄不屑的冷笑说,“我现在想,她是不是觉得把我接过去就对得起我了?”
林美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周罄哈哈一笑说,“我想好了,他们再说让我去,我就去。不管我妈她是怎么想的,去美国对我有好处。我去那边读书,我会让我爸把钱都交给我,不能给她。谁 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找了很多留学的书看,她现在跟那个男人只是在同居,两人根本就没结婚。可笑她还对那个男人的两个孩子都很好,听说那个女孩现在 天天晚上都去参加party,玩到三四点,她每天晚上都要开车去接她,因为晚上不安全。”
“她什么时候这么对过我?”周罄用一种冰冷委屈的语气反问林美。
“她觉得把我接过去就算了?就省事了?就对得起我了?她做梦!”周罄说。
目送着周罄骑上自行车汇入车流中,林美多少有一种看到历史的感觉。她转身回家,在路上想当年周罄在初三下学期去美国时,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想法呢?
之后她和周罄在逛街,周罄偶尔看到旁边的报亭里有一本杂志上印着杰克逊的照片就去把那本杂志买了下来,然后直到她们分手回家她都在翻那本杂志上简单两页的嗣杰克逊的报道。
但是周爸爸却突然不再坚持让周罄去美国了。周妈妈打回来的电话也越来越少,周罄还偷听到周爸爸跟周妈妈隔着电话线吵架。
“估计她又不想让我去了。我跟她说我想要迈克的cd,她说那东西很贵,而且很没必要,让我专心学习。”周罄撇撇嘴。
在一次周考后,周罄的成绩下降了。
不过周罄并不在乎。
温度开始下降,天渐渐变冷了。林美把裙子都收起来,换上牛仔裤和外套,她现在常常穿校服外套。一是合身,二是方便耐脏。
而且,她发现学校里混穿一年级校服的人越来越多,她在三楼就常常看到穿着带两条白道的校服的男生和女生。
林美进了班,看到周罄已经到了,正趴在课桌上写着什么。林美把早自习的书拿出来,看到书包里放的昨天发下的卷子,过去问周罄:“你卷子写完了没?”
周罄一脸兴奋的招手叫她过去。
林美走过去才看到周罄在写信,信纸是精品店卖的那种带花纹和颜色的漂亮信纸,散发着香味。最让林美惊讶的是,周罄写信用的是英语。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写错的地方。”周罄说,“我打算给迈克写信!我去邮局问过了,可以寄到美国去,我在杂志上查到了迈克唱片公司的地址,可以让他们转交。”
林美看了一遍,说实话她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周罄写的很简单,就是说她非常喜欢杰克逊的歌,非常喜欢歌的歌词中的意思还有旋律,很佩服迈克,认为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伟大的歌唱家。她会永远支持他,希望他以后唱出更多更好的歌。
“很棒啊。”林美把信还给周罄。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她都没有想到给杰克逊写信。她是在大学后才开始听他的歌,在杰克逊去世后,她还在网上参加了悼念活动。但回到现在之后,她却从来没想过给杰克逊写信。
周罄闪闪发亮的眼神让她明白过来,哪怕她重新回到这个年纪,她也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了。
这是一个只要喜欢就可以无所不能的年纪。
成年人总爱说不可能,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障碍。
但少年人不会说这句话。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障碍。
如果林美是周罄,她会首先开始担心不停下降的成绩,还有父母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追星,特别是一个遥远异国的歌星,隔着一片海洋和语言不通,她再喜欢也就是听听他的歌而已。
但是,写信!这种做法可能只会存在于她的想像里。
周罄却付诸实施了!
周罄把信收起来,想起林美刚才说的卷子,马上大惊失色道:“我的卷子没写!你的借我看看!”
林美迟疑了下,还是把卷子给她了。
周罄抄卷子时,林美小心翼翼的问她:“你最近……在家里没写卷子?”
“写不进去。”周罄抬头看了眼林美,透出一点点的焦虑,“我现在看到书就烦,想起要背课文、背单词、写卷子就烦躁。”
林美哦了声,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林美不当孩子很多年,但她还记得孩子有多么讨厌被人义正严辞的“教训”。特别是明知自己做错的时候。被人教训就像被人当面揭短。
父母和老师还好,关系不算近的亲戚,父母的朋友,路上遇到的随便一位“长辈”,年纪比较大的孩子,等等。这些人的教训只会引起反效果。
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林美以前被人教训的时候心里就想“你当我不懂?我知道要学习,要提高成绩,可成绩提高不了我有什么办法?只会拿大道理训人!”。
她当时对这种随便训人的所谓“关心”她的人,认为他们只是想站在致高点上爽一把。嗨,你做错了,我可以骂你,我可以通过训你爽一爽。你还不能反驳,因为我说的是对的。你反驳就是你不懂事不听话不识好人心。
p!
所以林美从以前就很讨厌被这种好心人“劝”。直到现在还是很讨厌。真正关心她的人不会只说一些假大空的话。
林美结合自身经验,想跟周罄探讨一下她的想法。
她想周罄自己是不可能不对成绩下降担心的。
周罄转着笔没说话。
上课铃打了,周罄把卷子还给她。林美回座位坐下,郑老师进来了。
“上周我发给你们的卷子,这周开始用上课的时候讲一下。这些卷子都是市里一些重点高中的中考语文试卷,如果你们想考上那些高中,就要认真对待这些卷子。”郑老师说。
上次跟林美说的话,郑老师没有忘了。她找出了市里一共十所高中最近三年的中考语文卷子,然后印了发给他们当作业。
厚厚的一摞。
林美如获至宝。这种卷子新华书店是不会有的,只有像郑老师这样的老师才能找来。可是没有门路和用心收集,一般的老师要是不肯费这个劲,这些卷子学生根本就看不到。
林美想着既然有语文的,那肯定就有数学的和其他科目的。她壮着胆子去问郑老师,郑老师答应帮她找找看,并顺便把数学的直接给她了,说:“你们徐老师也有这份卷子,我想她也会让你们做的。你先拿着,别声张。”
林美激动之下很想报答下郑老师,送点东西什么的。她当然也送过礼,比较简单的就是到超市买上几百块一千块的购物卡送过去,简单方便又省事。
——问题是现在的超市不知道有没有这项服务。
林美回家问林妈妈,说她想买张购物卡给郑老师。
林妈妈想了下说:“也行,这主意现在挺流行的。”
林美发现自己还真蠢,送礼这种事是文化,渊源流长的。有超市就肯定有购物卡。
“你现在学习不错,也是多亏了郑老师。送点东西是应该的。”林妈妈说,还很惊讶的看了眼林美,“这主意是跟你舅舅学的?”
林美呵呵道:“……以前过年时听舅舅说过。呵呵。”
林妈妈说:“那你不用管了,我来。送张卡确实比较方便,比大包小包提到你老师家强。”
林妈妈说不让林美管就连打听都不许她打听了,林美过两天再问,林妈妈就说:“小孩子家家的心眼不少,学你的习去。”
林美想谢谢郑老师,可就是简单谢谢,没打算出大血。见林妈妈不说就嘱咐她:“别送太多!”回头再吓着郑老师了。
林妈妈一下子笑了,“行了,小扣!知道了!你卷子不写了?”
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学校的老师们更加紧张了,为了替他们紧紧弦,周考横空出炉了。
周考,顾名思义就是每周考一次。并不单纯指出卷子考试,还包括在课堂上随机提问这种“面试”。
一次周考时,林美的化学成绩一下子从上次的78分跃升到93分。
周考成绩会抄写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林美现在已经是一匹不折不扣的黑马,横空出世后每次分数进步都会让人吓一跳。
林美自己都吓了一跳,朱海看着她的卷子上红艳艳的93分说:“你是怎么学的啊……”
林美很想说是这次出题的关系。化学老师这次出卷子全都是最近两周的内容,一点以前的都没有。
而她的复习重点也是这样定的,因为她也发现老师出题的重点都是从后往前推,最近学的出题比重最大。所以她在知道要考试后就重点复习最近两周的内容,前面的都放弃了没去看。
谁知道会这样?
结果就造成分数虚高的吓人。
不过她知道自己说实话只会显得“装”和让人想揍,于是就说:“我妈给我请了个家教。”
朱海:“哦,怪不得。”
周罄放学后悄悄问她:“你请的哪里的家教?”
林美反应过来问她:“你也想请家教?”
周罄点点头,说:“我跟我爸聊过了。我说我最近学不进去,他让我放松放松别着急。我跟他说我想请家教,他答应了。”
林美只好坦白说:“我没请家教,我当时是胡说的。不过我们院里有人请家教,我给你打听打听?”
就算听说林美刚才说谎,周罄的接受力也比以前强多了。林美记得如果是以前的周罄肯定就该问她干嘛说谎了,实话实说也不会有事之类的。
现在周罄就点点头嗯了声说:“你这么说是对的。我听陆露说,梅露那群人有些看不惯你。”
林美好笑:“她们怎么看不惯我?”
“你成绩进步太快呗。”周罄冷笑,“你没注意吧?上次语文你差一点就把梅露压下去了。”
林美这回是真吓一跳,回忆了下说:“没有啊。”
“差一点,你82,梅露84。就差一道填空。”周罄说,“现在听说梅露每天学到凌晨两点,她妈给她找了很多练习册和卷子。”
林美发现原来这是个“看不惯”,这不就是郑老师最期待的良性竞争吗?她这匹黑马跳出来,给了梅露这些好学生们压力,让她们也加紧努力了。
不过班里学生之间也确实壁垒分明。男生与女生,班委与普通学生,学习成绩三梯队,最差的一起玩,平均成绩不及格。中等的是一拨,平均分在70分左右。班里的尖子们是第三拨,这一拨统常跟班委重合度较高。
林美就是从中等成绩跳到尖子生的这一拨里的。但她现在的成绩还不稳定,还远远不是大家心目中的“尖子生”。
周罄原来属于非班委的尖子生,她的家教好,在班里有点高岭之花的味道,就是比较超然。
现在成绩突然下降到中流,她其实也很急。
很快,林美就听说周罄已经找到家教了。每周三次,八点到八点半,家教在她家给她上课,补习范围就是主门四科。每节课二十块。
“是个大学生。我爸说这种家教正好,还没离开学校太远,刚参加过高考,对我们现在的科目还很熟,还能教我一点超纲的东西。”周罄说,“不过这人说话结巴!一句话他能重复四五遍,我都听懂了他还一再问‘你懂了吗’。”
第14章
做优等生的日子真是甜蜜而忧伤。
首先,借作业的人变多了。林美每天都是七点半到校,她的作业到了七点五十需要交作业时要在全班各处去问了。
其次,默认她会做题而来请教的同学也变多了。比起从一开始就在神坛上的尖子生们,从中等升上去的林美就显得朴实又亲民了,很多人都很自然的向她请教题该怎么做,不会像对梅露郑凯那群人一样问都不敢问。
其实林美被人请教问题时都很紧张……
她怕这道题她也不会做就丢脸砸招牌了。
郑老师倒是很喜欢班里现在浓郁的学习气氛,看到林美下课被人围着说题时还很温柔的说了句:“你们下课不要总在教室里坐着嘛,也要出去转转,让眼睛休息一下啊。”
林美如奉纶音,光明正大的逃走了。
而梅露对她隐约的“敌意”,她也依稀仿佛感觉到了。某一天,她到校时发现梅露已经来了,旁边还有热情的女生悄悄告诉她:“梅露今天七点二十就到了。”
梅露并不住在这一片,她没有林美的地利之便,七点二十到校的话,意味着她必须要更早起床。